楚钧批完一份奏折, 苏近上来换茶, 他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苏近换下冷茶,端上新的道“陛下,戌时初刻。”
楚钧喝了口, 又继续批奏折,苏近守在一旁。
批了几本后,砚台里的墨干了,楚钧道“替朕研墨。”
“是。”苏近把拂尘别到腰后, 上前研墨。
楚钧看了眼窗外道“可是戌正了”
“还没呢陛下, ”苏近道,“刚刚戌时二刻。等童大人来了外头会禀报的,您不用担心。”
楚钧一窘“不许揣测圣意。”
苏近躬身“遵旨。”
楚钧瞪他一眼, 若无其事地继续批奏折, 可这奏章写得又臭又长,堆砌了一堆华丽辞藻, 用典生僻不说,还强行对偶,有用的信息半点也无,楚钧看得头疼。
“这谁写的”楚钧看落款,是个临海道的知府。
“陛下,有何吩咐”苏近上前问。
楚钧把奏章丢给苏近道“你叫人把这东西贴出去, 传朕旨意,以后谁敢再写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就给朕回家吃自己。这个什么知府,罚俸一年。”
“陛下, 这会不会有点过了”苏近赔笑道,这种狗屁不通的奏折每月都有,陛下也时常抱怨,可从没有这样大动干戈的。
楚钧一记眼刀飞过去“怎么,现在这大成是你苏近说的算了”
“不敢不敢,”苏近连忙跪下,“小的该死,小的说错了。”
楚钧睃他一眼“滚吧,去办差。”
“哎,是。”苏近起身道,赔着笑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进来了。
楚钧不耐“不是让你去做事了”
“陛下,这现在六部都下值了,宫门也下钥了,小的也没地方去传旨呀。”苏近道。
楚钧被他一噎,嗡声道“那明儿一早给朕去。”
苏近“是,小的遵旨。”
苏近出去了一下,又回来道“陛下。”
“闭嘴。”楚钧斥道。
苏近忍了一会儿,又道“陛下。”
楚钧火了“没看朕正忙着吗你不长眼呐”
“陛下,是童大人来了。”苏近道,偷偷瞄了眼楚钧神色。
楚钧本还要骂,听到童冉二字立刻收了回来,他放下笔,理了理衣领,轻咳一声道“宣。”
童冉在小内侍的带领下从外头进来。
“臣小锅县县令童冉,拜见皇上。”童冉跪下行了大礼。
“平身。”楚钧道。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角度看童冉,别有一番新鲜。
“谢陛下。”童冉起身,抬起了头。
“脸色怎么这么差”楚钧皱眉。
“啊”童冉一愣。
“童大人刚才在外头等候时怕是吃了冷风了,先喝口热茶吧。”还是苏近反应快,端了热茶给童冉。
楚钧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失态,重又道“童卿远道而来,辛苦了,赐座。”
童冉端着茶落座,这茶应是刚泡好的,还有七八分烫,喝起来稍显热了,捂在手里却是正好。楚钧没有说话,童冉悄悄打量了他一眼,这个皇帝还真是年轻,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穿着绣金龙的宽大衣袍,但肩线还留着少年滋味。
再过个几年,等他的身材完全长好,肩膀大概还要再宽阔一些,手臂也会更健壮吧。
“童大人”苏近手在他眼前一晃。
“嗯”童冉这才回神。
“童爱卿,想什么事情想得这样出神”楚钧道,绿色的眸子与童冉的恰好对上。
童冉脸上一热,他敛下羽睫,避开与楚钧的对视,那双绿色的眼睛竟然与小老虎如此相像。
童冉放下茶杯,拱手道“承蒙陛下关照,让童冉能住进宫里躲避外头的是非,是童冉疏忽了,竟还未谢过陛下,请陛下恕罪。”
“小事而已。”楚钧道。
苏近偷瞧一眼楚钧,又打量一番童冉。童冉没进过宫,但看来是知道些规矩的,楚钧不说话,他便也安静等着。只是,陛下刚刚还盼着童大人来,怎么这会儿半个字也说不出了
楚钧也发觉了不对,轻咳一声道“童爱卿信上说有的其他应用之法要告知朕,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是。”童冉拱手,递上一份图纸,“这是火炮与火铳的设计图纸,两者均适用于远程打击,火炮适合大范围打击,威力较强,而火铳可用于单兵作战,威力弱于火炮,但强于如今所用的箭矢。”
苏近从童冉手里接过图纸,奉给楚钧。
楚钧打开一看,上头的设计图是童冉的一贯风格,除了各个部件的图画,整体图画,还有各个细部的说明,繁而不乱。
“这些东西,都是你发明的”楚钧问。
童冉拱手“也不完全是,臣曾在机缘巧合下看了些从西边来的书籍,受到启发而设计的。”
“哦听说那是你在立窑爆炸中得到灵感而发明的,这需要用的火炮和火铳,却是更久之前就有了灵感”楚钧道,“朕看过不少西边来的书,倒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不如改天请童县令将那给你启发的书拿来给朕也开开眼”
童冉进来后,楚钧的态度一直比较温和,突然之间咄咄相逼,童冉有些措手不及。
楚钧心里痛快极了,他早就想问童冉这些,不过苦于身为老虎,口不能言罢了。童冉发明的那些东西,话本也好、竹牌也好,还有水泥、,没有一样是互相关联的,好像他是个全才,什么都知道一样。
楚钧原还有些相信立窑之言,后来看了童冉呈上的配方,便把他的鬼话扔到一边了。
那立窑爆炸是明火与小麦粉相互作用而致,童冉的却是用的硝石、硫磺等物,八竿子打不着的配方,何来启发灵感由此推断,他那劳什子的西边来的书,八成也是一派胡言。
童冉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那书是我从一个过路商贾那里看到的,现下也是找不到了。”
立窑之言本来就是他为了掩人耳目编的借口,没想到反而被皇帝抓了把柄,他这样冷不丁弄出一样接一样的新事物确实不好解释。童冉此前想过,不如说都是在某古书上读到的,可转念一想,读书多的人那样多,他一个小小县令从何得来谁都没见过的古书这话肯定行不通。
刚才说西边来的书也是灵机一动,不过这倒真是个好点子,反正古代交通不畅,西边这个范围又广,真要追究起是哪一本来好比大海捞针,总能含糊过去的。
楚钧心下得意,他果然是胡诌的,被朕抓到了。但童冉的话并未打住,他继续道“不过臣还记得一些片段,陛下若是想看,臣可默写给您过目。”
楚钧挑眉,默写他打算现场瞎编一本么
楚钧道“那童爱卿现在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