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探查的亲兵奔进监察使衙门。
尚江已经等在正堂,见人快步进来,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由往前一倾,道“姓童的到何地了”
“回禀大人, 姓童的先去了定县,如今刚入陇右边境,还有一日便可抵达。”亲兵回禀道。
“哼, 小娃娃就是小娃娃。兵贵神速,圣旨下来已经一旬,他拖拖拉拉现在才来。”尚江笑, 睇一眼旁边书吏打扮的年轻道,“老子要送这小娃娃一份厚礼,你说说看如何送”
孟以早就打好了腹稿, 此时一拱手道“大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这份礼,定能送到大人心坎上去。”
“孟小子, 你别罗里吧嗦得绕弯子, 咱大人的时间金贵得很”刚才进来禀报的亲兵道, 他名廖武,是尚江的心腹。
“廖统领且听小人细细说来。”孟以也不恼,又拱了手道,“金河监治下矿区和冶炼坊共有五千多名工人,因经营不善,已经拖欠了他们近半年的工钱, 此乃天时。”
“胡说八道,拖欠个工钱而已,哪儿来的天时”廖武打断他,拱手对尚江道,“大人,别听这神棍的,不如让我带三十个兄弟过去,咱打扮成匪贼,好好吓那小子一跳。”
廖武跃跃欲试,尚江却抬了抬手,道“让孟以说完。”
“谢大人。”孟以拱手。
廖武不敢反驳尚江,瞪了孟以一眼。
孟以继续道“大人已经身在金河监,是为主,童冉要入金河监,是为客,此乃地利也。”
廖武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孟以仿佛没听见,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工人因拖欠工钱已经怨声载道,大人只需让人稍加煽动引导,让这股怨气冲着新上任的童大人而去,便可得借力打力,是为人和。”
“狗屁不通。”廖武低声道。
尚江却似听进去了,沉吟片刻道“廖武,你去通知工人里我们的人,煽动民怨,挟持姓童的。然后你带一队人在旁等候,火候差不多了再冲出去把姓童的救出来。刀剑无眼,受点伤无所谓,但不准伤他性命。”
“是,大人英明,属下一定叫那小子吓破胆。”廖武道,又瞪了孟以一眼,颇有威胁之意。
孟以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廖武的怒气和他毫无关系。
“去吧。”尚江道,廖武拱手退下,他却又叫住廖武,道,“你带着孟以一起。”
“大人,他一书吏去作甚”廖武不满道。
“姓童的有些才智,你带着他也好随机应变。”尚江道,“别废话,快去。”
“是。”廖武瓮声瓮气地应了,勉强让孟以跟在他身后,退了出去。
童冉的马车离开定县,穿过黑石等六村,往金河监而去。
顾岚跟着童冉和小老虎坐在一辆车上,他感慨道“定县的县令如此配合,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古行政区划的变动都是大事,地方官不配合的例子不胜枚举,这位定县县令却一点不满的意思也没有,高高兴兴接待了童冉,又满脸笑容送走了他。
小老虎趴在童冉腿上,绿眼睛睇了顾岚一眼。
这个直脑子。定县归了金河监后,依然是县级单位,他定县县令的品级、权利、俸禄都没有变化,有何好不满而且他的上司还从一个普通知府变成了深受皇恩的监察使,有利无弊,若是不配合那才叫脑子被泥糊了。
童冉笑笑没说话,揭开刚刚泡好的茶,喂给小老虎。
顾岚撩开车帘看了眼外面,道“今天傍晚大约就能到金河监了。大人到时谨慎一些,那个尚监尉不见得有定县县令那么好对付。”
“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童冉道。
顾岚一噎,嗫喏道“我吃了他不少苦头,担心大人也”
“担心我也吃苦头”童冉笑,“你当这些御前侍卫是摆着看的吗”
顾岚猛摇头“当然不是,陛下赐下的人肯定都是最好的。只是大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童冉示意他说。顾岚道“您为什么让他们都换成了普通衙役的装扮”
“低调一些。”童冉道,他把小老虎的茶杯放好,闭上眼养神。小老虎从他怀里起来,自己去吃一旁篮子里的肉干。
顾岚又往角落里让了让。他在县衙几天,充分见识了这只虎崽子的凶残。
它喜欢在县衙的庭院里晒太阳,衙役们就老想去摸它的皮毛,但从来没有人摸到,每一个靠近小老虎的人定会被赏几道抓痕。偏偏衙役们乐此不疲,以致现在身上没有个把老虎抓痕,都不敢说自己是在小锅县衙门里干活的。
顾岚摇摇头,他可不想被抓。
将近傍晚时分,马车过了金河监的边境。
忽得一声呐喊自风里飘来“还我血汗钱”
顾岚本在闭目养神,猛地睁开,童冉已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去。小老虎也钻过去看个究竟。
“还我血汗钱”
“前头那就是监察使的车兄弟们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