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南陵郡,永平王府。
由於守孝的缘故,整个王府闭门谢客,还因为老太君七七未过,王府里处处挂白一片素缟。
第一任永平王有三子,其嫡长子刘谏承袭了爵位,是如今的永平郡王。嫡次子刘诰原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如今则丁忧在家。另有一庶出幼子刘诚,则帮着打理府外事务。
且不提庶出三老爷刘诚,单说前头那两个嫡出的,大清早的在府中碰头后,两位老爷皆面面相觑。
该怎么形容呢?
永平郡王刘谏是打小跟随父亲习武的,即便已是年近四旬之人,却也是体格强壮,一看就是精神头特别足的人。可今个儿却是一脸的颓废,眼睑底下更是一片乌黑,看着就像是昨个儿晚上去花街柳巷嗨了一夜似的。
二老爷刘诰就更别提了,他本就是一介书生,原先只是瞧着略有些体弱,搁今个儿一看,却仿佛整个人都被榨干了一般。
兄弟二人皆可疑的沉默了。
眼下是孝期啊!
老太君才走了十来天,二七已过,三七未过,这就……
理论上来说,身为儿子得给亲娘守足三年孝期,最少也要二十七个月。当然,这里头也是有区别的,后头两年就没那么讲究了,像出门会客开门待客什么的,只要别太过分就行。
可头一年,尤其是前头七七四十九天,那是重中之重,不能有半分懈怠。
兄弟二人站在正堂里,深深的凝视着对方,最终还是身为大哥的永平郡王先开了口。
“二弟啊!你莫不是昨晚做了什么……梦?”
“大哥你也是?可是……老太太?”
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刘诰到底是个弟弟,而且他还是那种性子敏感的文人,当下忍不住悲从中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太太刚走了十多日,为何会突然托梦给咱们兄弟二人?”
这年头,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像这样死不瞑目给活人托梦的,本来就显得很吓人。尤其永平王府的老太君死了十来天啊!
人刚走怎的就死不瞑目了?
更要命的是,昨个儿兄弟二人所做的梦境里,只看到了他们死去的娘,以及亲娘在梦里骂骂骂,不停的骂,对他们进行人身攻击,全方面不同角度的辱骂。
——唯独没说明白到底为啥要骂他们。
这就很容易让人想太多。
“难不成老太太的死因另有隐情?”刘诰颤颤巍巍的道。
永平郡王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之后,他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二弟你说得不错,为兄也是这般想的。”
那就更吓人了!
刘诰一下子就瘫坐在了椅子上,满脑子都是老太太临走前那段日子的画面。
不过说真的,谁又会去害一个已经病重了的老太太呢?永平王府自打手握重权的老王爷过世后,虽说在南陵郡依旧是顶尖的勳贵之家,但确实没做过招人恨的事情。
再一个,就算真就招人恨了,那折腾个老太太做什么?老太太走了,对於整个王府而言,也就是二老爷被迫丁忧了。可他就是个翰林院侍读学士啊,搁在平头百姓眼里当然很了不起了,可勳贵圈子里,谁会在意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小官?
可怜这兄弟二人,先前为了操办老太太的身后事,已经很苦很苦了,睡也没睡好吃也没吃好,头七是要连着守灵的,跪下磕头不说,还得大声嚎丧,人都瘦了好多。
一直到老太太出殡后,兄弟二人这才好生休养了几日,还来不及将掉的肉养回来,就遭遇了托梦事件。
“唉,老太太也是,都托梦给咱们了,怎么不干脆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呢?”永平郡王的心理素质就要比弟弟好多了,他还在那儿建议道,“不如咱们一齐去祠堂那边,给老太太上个香,再烧点儿纸钱?顺便同她说一声,真要有什么情况再托梦……”
“大、大哥!您别……您可别这么说!”刘诰都给吓磕绊了,差点儿没把自个儿的舌头给咬了,生怕自己说晚一点儿,他哥这话就要应验了。
“那你说怎办?”
假如说,今个儿只有一人梦到了老太太,那兴许还能将问题归咎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兄弟二人都梦到了,那就不得不往深处想,老太太为何才刚走就托梦给他们呢?还如此气氛,甚至连超品郡王妃的架子都不摆了?有此可推算出,老太太确实是相当得愤怒。
最终,俩人决定兵分两路。
永平郡王先去找执掌中馈的王妃聊聊,看有什么被他忽略掉的重要事情。二老爷刘诰则去找老太太生前最信任的几个大丫鬟和嬷嬷询问下情况。
随后二人再在祠堂门口碰头。
且先说永平郡王刘谏,他平常只有初一十五是宿在王妃那里的,昨个儿自然没有。好在,他清楚这会儿王妃肯定在正院东暖阁里吩咐管事嬷嬷们做事,只径直去了那头,打发走下人后,一脸正色的开了口。
他没直接说昨晚梦到了老太太,而是告诫王妃:“当年是老太太亲自选中了你,让你当了咱们永平王府的大太太。对於老太太身后事你可不能懈怠,要做到精益求精,不要认为已经出殡了就没事儿了。甭管怎么说,你都要给晚辈们树立个好榜样。”
王妃:……???
自诩有一副七巧玲珑心的永平王妃,这会儿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懵的。她就没理解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关键是,老王妃的身后事办得很好啊,所有的事情都很完美,来祭拜的人也都夸她孝顺,怎么就突然又……
就很迷茫。
老王妃啊,那是风光大葬四方路祭!
偏生王爷这话她还没办法反驳,如果王爷是拿了确切的事情说她的,那她还可以有针对性的反驳一二。可听听王爷这话,要精益求精啊!
请问人都出殡了,你还想怎样?
永平郡王敲打了王妃一番后,很快就离开了。别以为他就是这么吃饱了撑着说几句话,在他说话的时候,他两眼是死死盯着王妃瞧的。可以确定的是,在听到关於老王妃的事情后,王妃眼里只有迷茫,并未半点儿心虚。
他在来的路上想过了,假如他母亲的死因真是另有隐情,那绝对不是外人干的,只有府里人才有这个可能。
虽说眼下还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起码跟王妃无关,他这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殊不知,在王爷离开后,王妃她左思右想的就觉得不对劲儿,又想起方才王爷那一副肾虚的模样,她恍然大悟。
一定是哪个小贱蹄子昨晚吹枕边风了。
盛怒之下,王妃紧急召唤了所有的小妾,开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大会,中心思想是,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再敢生事绝不姑息,一个两个的等着被发卖吧!
小妾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