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氏差点儿就挨打了。
自个儿那又懒又馋的名声传遍了十里八乡, 还想着把锅往猪崽头上罩?饶是小杨氏她亲娘险些都没忍住对她动手,到最后,小杨氏非常侥幸的没挨打, 却被直接轰了出去,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老杨家不欢迎她!
“娘!”小杨氏惊呆了, “就因为我没回娘家没带口粮,你就把我赶出来了?娘!”
“走走,赶紧走,村学已经放学了,带着你侄儿赶紧走人!记住,你都已经嫁出去了,没事儿别老往娘家跑……有事儿也别来!”
小杨氏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脚步虚浮的走到了村学门口。
村学倒是真的放学了,不过窝头一贯就是最晚走的,谁让他娘一般都是最后一个来接他的。可小杨氏既然都来了, 他倒是没太耽搁, 很快就冲出了学堂。
先生大松一口气, 窝头这孩子呀,最大的爱好就是背书, 还非要等所有的学生都走了以后, 抓着他求着要考背书。
这学生要是不用功,当先生的难免天天上火生气。可要是学生太用功了, 他这心里也毛毛的,总觉得这孩子可能有什么隐疾……
幸好,今个儿窝头提前跑了。
“二婶你怎了?你是不是饿了呀?”窝头在兜里掏啊掏,格外不容易的掏出了一块油纸包着的芝麻糖, “只剩下这么点儿的,我本来是想留给猪妹吃的。”
“猪崽太胖了,给二婶吃吧。”小杨氏从善如流的接过油纸包,动作飞快的往自己嘴里塞去。
这一幕成功的落在了因为不太放心这个不靠谱的闺女,而特地等在村口的小杨氏她娘眼里。
她娘:……哎哟气死我了!
反正这趟回娘家,谁都没有太高兴。
小杨氏回家告诉杨冬燕,她娘嫌弃她了。
“你这个样子,还不要人嫌弃?搁我我也嫌弃,这有啥呢?”杨冬燕随口就是一记冷刀子,扎得小杨氏心口疼,只能搂着猪崽呜呜呜的哭。
见状,杨冬燕顺势就将猪崽交给了她:“反正这天气也热了,二牛也不在家,以后就由你带着猪崽睡吧。”
猪崽刚出生那阵子,肯定是跟着小杨氏的,这不是要喂夜奶吗?只是后来,猪崽也断了奶,天气也一天冷过一天,杨冬燕不是很信任小杨氏,因此猪崽跟着她睡了一整个冬日。
小杨氏欲哭无泪的看着杨冬燕,她就是想抱着闺女哭一哭,没想搂着猪崽睡觉啊!
然而没用的,杨冬燕决定了的事情还是老实遵从比较好。
这不,她一面赶走了猪崽,一面又吩咐方氏将东二间收拾出来,让窝头搬过去。
“窝头才五岁,这么早就搬去一个人住了?”方氏有点儿不大愿意,倒不是心疼窝头,而是因为东二间早就成了她的小仓库,如今里面堆满了东西。
杨冬燕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方氏果断宣布投降,表示给她两天时间,一定将东二间腾出来。
东二间的土灶是当初造房子的时候就顺便搭好的,是还不曾试过烟道、炕道是否好使,可眼下都开春了,这倒是无妨,大不了等冬日里再搬回来。不过,光有土灶还没用,杨冬燕的意思是,还需要一张书桌。
“村学都还没开始教写字,他要书桌干啥?再说了,堂屋里那么大的一张吃饭桌子……好的,我这就去办。”
接收到了杨冬燕那冰冷的眼神,方氏再度宣告投降。
“既然要打书桌,不如顺便再打个书柜。”杨冬燕再添了一句。
这次,方氏连个屁都不敢放了,只忙不迭的点头称是。这副模样落在了路过的小杨氏眼里,成功的换来了一句“狗腿子”。
马屁精,狗腿子……
方氏寻思了一下,趁着杨冬燕转身的机会,恶狠狠的在小杨氏耳边念道:“猪娘!”
小杨氏生生的被震撼住了。
见她傻不愣登的立在当场,方氏满意的离开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互相伤害吧。
谁知,更大的伤害还在后面。
继方氏伤害了小杨氏后不久,窝头所在的村学放春耕假了。
早先杨冬燕就很纳闷,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的儿孙就算都去上学了,那也是有休息的日子。印象中,已经出了仕途的儿孙是有休沐日的,而读书的儿孙差不多是每隔四天半休息半天的。当然,节假日也是有的,总之不可能说每天都上学。
可到了这辈子,杨冬燕就看着窝头天天往南田村跑,竟是一天都不落。她起初还想问问这是怎回事儿,又怕提了休息日,反而让窝头起了惫懒之心,索性就忍住了没问。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以为村学是一年四季无休时,窝头放假了。
春耕假,对应的当然还有秋收假。
杨冬燕就很纳闷:“放春耕假有啥意义?难不成咱们家还能让你下地干活?”
秋收假也一样,谁家舍得屁点儿大的孩子下地劳作?就算是大牛二牛,那也是十岁以后才开始跟着干农活的。
窝头也很气愤:“就是啊!为啥要放假啊!先生居然说,以后还有秋收假,过年还放假!奶啊,奶你去跟我先生商量商量呗,咱不放假成吗?”
杨冬燕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个孙子吧,莫非真是个傻子?
遂劝道:“放就放吧,在家陪奶待几天,反正春耕也没多久。”
窝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尽管满心的不情不愿,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很快,他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神情抑郁的转身离开了。
不过没关系,没多久,窝头就又重新开朗了起来。
他跑去教猪崽背书了。
“猪妹,你现在还太小了不能上学堂,窝头哥哥先教你背书。来,我背一句你背一句……”
当下,窝头就态度端正声音洪亮的背诵了起来。
猪崽听得两眼绕圈圈,她还小,她还不懂这是何等人间疾苦,所以她听了一半,就脑袋一耷拉,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杨冬燕过来看她时,就见猪崽手里拽着大半个脆饼子,饼子上头还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牙印,可她却已经睡着了。
“猪妹猪妹!你醒醒!”窝头对着猪崽戳戳戳,终於把人戳醒后,他就又开始背诵了起来。
猪崽瞪着迷茫的小眼睛,拿着手里的脆饼子往嘴里一送,咬了一口后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窝头又伸出了罪恶的爪爪,准备再度戳醒猪崽。
杨冬燕都看傻眼了,缓过神来之后,忙心疼的把猪崽搂在怀里:“这啥哥哥啊!尽欺负咱们家的小猪崽!咱不搭理他!”
“奶!”窝头不高兴了。
“乖孙,你去隔壁找萝卜和土豆,让他俩来咱家玩,你教他俩背书。”
不是亲的不心疼,反正杨冬燕找替罪羔羊那叫一个顺手,很快就哄了窝头去隔壁,她自个儿则搂着猪崽回了屋,把人手里的脆饼子拿走,又将猪崽搁在了摇篮里。
“这倒霉孩子!”杨冬燕嘟嘟囔囔的关上门出来了。
已经春耕了,大牛二牛是肯定赶不回来的,所以地里的活儿都得靠她们婆媳仨了。
本来,依着杨冬燕的意思是,还找隔壁家帮忙,实在不行就给工钱好了。春耕的劳动量可要比秋收少多了,他们家一共也才三亩地,花不了几个钱的。
可谁知道呢,隔壁家又闹腾起来了。
之所以让窝头去隔壁找萝卜和土豆,也是想着别让那俩孩子再受惊了。
至於春耕的事儿,还是方氏回家找了她爹娘哥嫂,以五斤猪肉的价格,让方家包下了春耕所有的活儿。当然,老魏家还包了伙食,由方氏下厨并负责送到田边。
春耕期间,草市是不会开的,方氏也顺便搭了把手,横竖家务活儿有小杨氏在。
小杨氏委委屈屈,差点儿又要忍不住回娘家哭去。还是方氏提醒她,说南田村地肥,她娘家田又多,她要是赶在这档口回家吃大户,搞不好她爹娘一气之下能让她直接滚蛋。
……好像挺有道理的。
彻底歇了这份心的小杨氏,老老实实的操持起了家务活儿。好歹她不用生火做饭,这么一想心里还是舒坦了一些。
殊不知,见老魏家这般从容不迫的过日子,村里不少人面上羡慕心中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像大牛二牛这样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的,还不知道他俩到底在做些啥买卖,再说还有个本钱问题,想取代实在是太难了。可有一点还是很方便的,譬如方氏那活儿。
方氏时常借着送窝头上学的机会,往草市上跑,顺便摆地摊一事,在村里其实不算什么秘密。
老魏家又没多少东西好卖的,后院倒是养了二三十只鸡,可连自家吃都不够,旁的果蔬也就那么点儿,想要摆摊就必须收东西。方氏基本上就是在村里以及附近几个村子便宜收了,再拿去南田村旁边的草市卖的。
这就很好摸清她挣钱的路数了。
不就是不怕辛苦的,低价收购高价卖出吗?乡下地头的人就没谁是怕辛苦的,尤其是有利可图的前提下。
而最先摸清楚这路数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隔壁魏大嫂的三儿媳妇。
那人姓丁,丁氏跟方氏一样都是礁磬村本村人,俩人年岁也没差多少,加上嫁的又是隔房亲戚,原本就交情不错,稍稍一套话,再假装热情的帮方氏收了几回东西,就差不多摸透了做买卖的方法。
这也怪方氏完全没有防备之心,以为两人交情够实在,忙不过来时,就让丁氏帮着收了几回东西,有一次还带着丁氏去了草市那头,相当於是把人给带出来了。
不过,就算如此,丁氏要入这一行还是相当得困难。
没本钱啊!
你以为小本买卖就不需要本钱吗?你家要是差一头蒜少两颗蛋,那跟人家借一下当然没问题。可摆摊只这些仨瓜俩枣够了吗?不说别的,哪怕能将自家的东西归拢起来卖一茬,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估摸着下一茬的本钱就该凑够了。
可丁氏能吗?
魏大嫂家还没分家呢,所有的东西都是公中的,她本人手里更是连一文钱都没有,想做买卖?梦里去做吧!
明明怎做买卖心中都有数了,而且丁氏自问不比方氏差,不存在方氏能做成的,她却做不成的。
再一个,就因为她跟方氏打小一块儿长大,当年俩人到说亲的年岁了,她是顺顺利利的嫁给了魏大嫂的三儿子。而方氏却是耽搁了一阵子,这才嫁给了家徒四壁的魏大牛。
虽说俩人的男人是堂兄弟,但在当年,家里差别还是非常之大的。尤其魏大牛还很疼弟弟,他弟还是个光棍汉,保不准嫁过去还得节衣缩食的给弟弟娶媳妇。而丁氏她男人却是得了哥哥们的宠的,尽管底下也有弟妹,那她自诩有公婆在,弟妹的亲事跟她没关系。
可有句话叫做,世事难料……
丁氏倒不至於嫉妒方氏,她同她男人感情不错,膝下又有俩子一女,又不似她两个嫂子那般,要担心前头两个大儿的婚事,本该是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可眼见窝头去上了学,她这心里就忍不住痒痒了。
她盘算着,就是做小买卖赚不了几个钱,也能赚点儿先生的束修。且不提小闺女,她大儿今年七岁了,小儿则是四岁,都是该上学堂的年纪。
最气人的是,她虽然跟方氏交好,可窝头却跟她的俩儿子玩不到一块儿去,成天只知道找她大嫂二嫂家的萝卜和土豆。
眼见窝头又将俩人唤走了,丁氏再度提出了分家的要求。
魏大嫂气疯了:“分家分家!你们就想着分家!我和你们爹还没死呢,分啥家?再说这话……成,那你们就自个儿搬出去,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跟你们爹!”
眼下之下,分家绝不可能,倒是可以净身出户。
丁氏顿时大哭起来,高呼不公平。
……
除了丁氏,村里还有不少人惦记方氏那买卖。不过,方氏也不是全然傻的,她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规矩,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拖欠。
这么一来,等於是绝了那些没本钱的人的路子。试想想,同样是收货,方氏收了货立马数钱出来,别人却是要赊欠几日,偏碍於乡里乡亲的面子,既不好不给赊欠又不好上门讨债,那还不若……
一口咬定自己跟方氏说好了,这些东西是要卖给她的!
春耕这几日,也是草市停市的日子,附近其他集市也是如此,就连货郎都不会往乡下来。本来,这段时间是乡下地头最忙活的时候,可像丁氏那般心里揣着事儿活儿也不好好干的人,还真就不少。
毕竟,活儿是家里的,方氏那个钱却是赚了自己存的。
原本杨冬燕是不知晓这个事儿的,偏就有人跑来问她,问的还是魏家的一个亲戚。
“你知不知道大牛媳妇偷偷的在做小买卖?”
杨冬燕就很莫名其妙:“为啥说是偷偷的?她不是整天大摇大摆的出门吗?”
“这么说你知道?”
“知道啊,这不是她为了这些事儿,连家里的活儿都不做了,都丢给了二牛媳妇。”
“那你就由着她?”
杨冬燕寻思了一下,就她在外头立的那个人设,大概是不太方便说二一添作五,俩人分钱一事的。那该怎么解释呢?光说被欺压肯定不行,就算她看起来好欺负,小杨氏也不是。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这不是她俩商量的吗?横竖家里的活儿也不用我来做,我就帮着照顾下孙子孙女,她俩想怎样就怎样呗。”
来打听消息的人就糊涂了:“照你这么说,二牛媳妇还是个勤快的?嫂子跑去自个儿做小买卖挣钱了,把家里的活儿都推给她,她就没意见?”
那肯定是有的,小杨氏还没傻到那份上。
杨冬燕轻拍着怀里的猪崽,笑眯眯的说:“那还用问?我猜都猜得到!”
“啥?”
“肯定是大牛媳妇买好吃的给二牛媳妇了呗!二牛媳妇啊,有的吃就高兴了,她其实不懒的,只要天天给她吃肉,让她干啥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