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1 / 2)

窝头没考上啊!

不单单是乡试没中, 连带后来他被闵秀才拖着一起去了省学那边,在入学考试的时候,就被刷了下来。

闵秀才倒是考上了, 确切的说,绝大多数的一等秀才都能被省学录取, 嫌少有拒绝的。但其他秀才就不同了, 反正会有个简单的入学考试,倒是不用正襟危坐的去课堂上写卷子,而是一般由某位先生出面考校几题,觉得可以就能入学。

可惜,显然省学的先生认为窝头不可以。

又因为省学是寄宿制度的,每旬都能休息一天,但平常必须是住在省学里头的,闵秀才将窝头送回老魏家,又向魏家人道了谢后,当天就搬了出去。

那速度之快, 简直就跟逃难有的一拚。

换个心思敏感的人, 保不准就要多想了, 毕竟闵秀才先前跟老魏家处得还不错,哪怕说了之后要去学堂里, 但也不至於这般火急火燎的。

然而, 魏家人啊,就没一个是心思敏感的。

事实上, 大家的重点都放在了窝头又没考上这个事儿上。

杨冬燕可心疼了,搂着窝头心肝宝儿的喊了一通,直到省学的先生太过分了,多好的窝头啊, 怎就忍心不同意入学呢?

“省学的先生了不起啊!咱们不稀罕!”杨冬燕很是气恼的总结道。

可窝头听了这话,却一脸慎重的点了点头:“省学的先生确实很了不起的,尤其是负责入学考校的,都是举人呢!”

这听着是挺了不起的。

问题是这都考上举人了,不去当官反而跑去当教书匠→_→

如果真想抨击某个人,那完全可以全方位多角度的抨击,这找优点难,找缺点还不容易?再不济,鸡蛋里挑骨头不懂?

好在,杨冬燕多少还是有点儿理智的,或者说,她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上辈子呀,她就是这般无脑护着大小孙子的,像大孙子刘修倒也罢了,他是王府世子,身上的担子非常重,哪怕再怎么有亲祖母护着,他老子真想收拾他,还是很容易的。

可小孙子刘侾就不同了。

杨冬燕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刘侾不肯去上族学,她就陪着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倒霉儿子松口答应。

不想上学,那就不去。

不想写功课,那就不写。

不想早起练骑射,那就不练。

多么感天动地的祖孙情啊!

问题是,刘侾现如今成了啥样儿?在省城贡院外头的街道上策马飞奔,糊了她一脸尘土!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但是对於杨冬燕而言,这事儿啊……

它过不去!!

刘侾就是前车之鉴,她以后可不能再怎么惯着孙子了。也因此,她勉强忍住了诋毁省学的先生,只道让窝头继续努力进学,总有一天会叫人刮目相看的。

窝头听进去了,他倒也不着急考学,而是打算静下来心好生复习几天。

其实,自打乡试结束后,他就一直跟着家里人东跑西窜的,累倒是不累,但不得不说,这段时日确实没能好生复习功课。偏这功课嘛,本来就是不进则退的,他有段日子没能好好进学,还指望能超常发挥不成?

横竖省城里的书院多得很,这家不成就换一家。

也是从这一天起,窝头就开始埋头用功起来,他清楚自己的优势。比起那些身上有家庭拖累的读书人,他的优势是相当明显的,兴许是比不上那些富贵人家,但起码他家的生计完全不需要他来操心,他所要做的,也就仅仅是用功苦读而已。

结果,读了没几天,闵秀才又匆匆上门来,说有要紧事儿找窝头。

杨冬燕本来正在看猪崽花式折腾猪小妹,到了这会儿,她自然是明白猪崽在搞啥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的口粮被克扣了,於是抢先一步冲着她那可怜无助又肥胖的妹妹下了手。

她正瞧着高兴呢,院门被敲响了。

这就很稀罕了,老魏家在省城压根就没熟人,今个儿外头又是阴雨绵绵的,怎会有人来敲门呢?

杨冬燕走过来开了门,见是闵秀才,还微微一愣,随后就听闵秀才说他要找窝头。

“进来呗,他在东厢呢,你进去跟他说呗。”

年轻人的时候,杨冬燕不并不打算插手,哪怕窝头和闵秀才瞧着并不像是同辈人,可那也没办法,窝头的同龄人只怕都在头疼童生试呢。

倒是方氏听到了动静,从灶屋里探出头去,见是闵秀才,面上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来。

同样在灶屋里忙活的小杨氏瞧见了,扭头问她怎了。

方氏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自己儿子虽然考上了秀才,可人家闵秀才却是一等的廪生。然后就是考省学,对方考上了,自己儿子却没考上,又想着这段时间家里确实是一团忙乱,就后悔应该压着窝头先好好复习一下,再去省学试试看,而不是毫无准备的就被人拖着去了。

其实倒也谈不上怨念,只是心里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坦。

不过这话,方氏没同小杨氏说,毕竟小杨氏那个脑子哟,她怕自己一个没表达清楚,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没事儿,就是瞧着这下雨天的,窝头要是跟着跑出去一趟,他脚上那双刚换上的新鞋又该毁了。”

小杨氏听了这话,顿时笑开了:“你这算啥呢!好歹窝头不会主动往水洼里头跳。哎哟你是不知道,猪崽那是什么毛病,每次一到下雨天,看到院子里有积水,就忍不住往里头跳,怎么说都不听!”

方氏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确切的说,是从灶屋这边看窝头那屋,结果……

她转过头来,一脸冷漠的看着小杨氏,在小杨氏心里发毛就快忍不住发问前,她道:“猪崽在院子里跳水坑,还拽着她妹一起跳,然后她妹摔了。”

小杨氏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等稍微缓了一些后,赶紧从灶屋里冲出去,随后就看到了悲壮的一幕。

猪崽跳水洼最多也就是脏了鞋子湿了裤脚,可猪小妹真的不行啊!她懒是其一,毕竟先前就很少运动,可最重要的还是年纪小和腿短,在猪崽的带领下,她鼓起勇气往前一跳……

跳是跳起来了,就是落地时重心一个不稳,屁股着地,直接给摔懵了。

“你你你……”小杨氏看着大半个身子都落在水洼里的猪小妹,再看看傻站在一旁的猪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此时,窝头和闵秀才从东厢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俩人齐刷刷的沉默了。

还是窝头先开了口:“奶!快给我一把油纸伞,我要去一趟省学!”

“去省学干啥?”杨冬燕听着窝头说话的口气有些着急,当下就不管院子里那俩傻孙女了,转身给窝头拿油纸伞去了,“要我陪你一道儿去不?怎还背上书奁了?”

窝头犹豫了一下,他正处於那种思想上想成为大人,但年岁上又确实是小孩的阶段。尤其自从他考上秀才后,周遭一下子没了同龄人,因此他是愈发的想要显示自己已经长大了。

……但又确实希望他奶陪着一起去。

没等窝头想好,闵秀才帮他决定了:“魏老太太一起去也好,有些事情转述起来难免会漏掉一些,正需要个见过世面的人帮着魏承嗣掌掌眼。”

杨冬燕一下子就来劲儿了,对嘛,她就是那个见过世面的人!

可不是见过世面了?她上辈子哟,那是连皇上、皇后、太后都见了,就连已故的先帝,她也是认识的呢!

当下,杨冬燕兴冲冲的跟着一道儿去了。

也就是眨眼功夫,祖孙俩并闵秀才,就一起出了摆设用的二门,又走出了前头的正门,消失在了外头的街道上。

直到这会儿,方氏才从一脸茫然的从灶屋里出来:“说啥了?窝头跟着闵秀才走也罢了,怎么咱们娘也跟着去了?”

因为距离的缘故,方氏倒是目睹了全程,却没怎么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小杨氏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但是她这会儿不想开口说话。

……她只想打猪崽。

猪小妹啊,原先得是多乖的一娃儿啊!打小就不爱哭不爱闹,随便给她找个地儿,她就能瞬间入睡,养起来可省事儿了。

结果呢?

“猪崽,你看看我。”小杨氏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走近了猪崽,“你抬头看着我!”

猪崽看了呀,她也抬头了呀,随后她忍不住双腿原地往上一蹦,紧接着“啪”的一下稳稳的落在了水洼里,溅了跟前的小杨氏半身雨水。

小杨氏一脸的狰狞,方氏也不问了,横竖自己婆婆也不能把窝头给卖了,她只转身又进了灶屋,满脸的不忍心看。

家有熊孩子怎么办?

多数情况下,就没有一顿收拾不成的。假如真的碰上了,那就两顿、三顿,多收拾几顿,熊孩子就熊不起来了。

不过,小杨氏不走寻常路,她将猪小妹从水洼中间拯救了出来,随后一脸恶狠狠的冲着猪崽道:“饿着!你今个儿就给我饿着!别想吃饭!”

猪崽:……

“奶!!!”猪崽发出了一声凄惨绝伦的叫声,随后她就发现了一件更惨的事情。

她奶不见了。

完了,这下真完了!

**

杨冬燕可不知道她的宝贝孙女在家里痛哭流涕的找她,她这会儿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金孙孙。

偏心眼儿石锤了!

就在方才,闵秀才大概的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

大概就是先前窝头没能被省学录取,其中一方面的缘由在於,省学这边是有人数限定的。这也很容易理解,省学所有的一应费用皆是由朝廷出的,包括学费、住宿费、书本笔墨纸砚等等,甚至每回月考成绩出众者,还有银钱作为奖励。

在这种情况下,省学在一众学子心目中就是最好的去处,哪怕是家里不差钱的,也会被省学的进学氛围所吸引。

也因此,每年院试之后,省学这边就会被新晋的秀才挤破门槛。

但有个很现实的问题,童生试每年都有的,且每年录取的秀才都是有定数的,虽然不一定每年都一样,但大概的数目还是差不多的。可乡试却是三年一届的,每次考上举人的数目,远远比不上秀才的通过率。

简单地说,省学这边离开的少,想进入的却很多。

这才有了入学考核。

可今年的情况又有些复杂,因为多了个乡试。

“我原先并不知道院试放榜之后,就有人去省学接受入学考核了,他们根本就不等乡试结束。还有一些人是考完了乡试后,自知考中无望,也赶着去了。”闵秀才苦笑一声,是他没打听清楚,还道是左右不差这么几天,就一气等到了乡试放榜之后,结果却叫别人占了先。

省学的先生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秀才会过来求学,毕竟有一些人是宁可去县学、府学的。也因此,觉得对方条件不错,先生就会将其录取,这就导致了越到后面,考核也就越严格。

“那这回是因为啥?”杨冬燕就很纳罕,因为闵秀才特地往老魏家跑这一趟,为的就是喊窝头再去省学试试看。

既然是试试看,就代表还有名额?

“有人被退学了。”闵秀才先简单的说了结果,而后才解释道,“省学的规矩很严格,包括冲到早退、无故旷课,还有连续三次月考排名最末等等。反正一旦触犯后,就会立刻被退学。这时,名额就会被空出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魏承嗣。”

杨冬燕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

按理说,退学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发生在岁末吗?这会儿是刚乡试放榜还不到十天,当学生的就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不知道先生打算轰走一部分,再录入新的?在这档口搞事情,活腻了不是?

不过,杨冬燕也没直说,横竖成不成都试试看,万一运气呢?

事实证明,窝头的运气确实不错。

其一,他刚好摊上省学将几个学生扫地出门。

其二,他本人就在省城里,且省学里还有闵秀才这个熟人通风报信。

其三,因为年岁的缘故,他在负责入学考核的先生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反正见到是他,那先生当下就眼前一亮,忙招手让他过来,一脸和蔼的提了几个问题,随后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下来。

窝头很是高兴,回家的路上都是一蹦一跳的。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窝头才知道,原来人家先生本来就是想录取他的,只是觉得他年岁还小,可以再打打基础,明后年再过来更适合一些。哪知,省学里忽的出了一些意外,又再度看到了窝头,心道有缘,就索性定下来了。

这回,闵秀才没跟着一起来,只是在省学门口跟魏家祖孙俩分开时,说了一些话。

反正省学这边啥都有,魏家最多也就是准备一些贴身衣服,如果怕冷的话,多带一床厚被褥。像笔墨纸砚之类的,想带也可以,毕竟省学的东西虽然是免费的,但在数量上还是有所限制的。

杨冬燕回家后就跟家里人说了这一喜讯,又吩咐方氏帮窝头准备东西。准备东西倒是容易,哪怕真就略有遗漏的,自家就在省城里呢,想要些啥都方便。

方氏喜得眉开眼笑的,这会儿全然忘了自己先前还对闵秀才有所介怀,直道闵秀才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啊!

再转念一想,方氏更乐了:“也亏得咱们在县城里捎带了他过来,不然他又不知道咱们家搬了新家,就算有心想要支会一声,去旧的那处小院子寻咱们,那也寻不到啊!”

“他都不一定知道旧的地址。”杨冬燕随口提醒道,他们家原先租住的位於贡院不远处的小院子,貌似只有窝头的跛脚先生去过,其他人压根就不清楚具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