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猪小小妹那突如其来的大哭声, 魏大牛手一抖,差点儿就把这胖娃给甩出去了。
万幸的是,在最后一刻他稳住了。
……不然他就真的凉了。
杨冬燕很快就将小孙女接了过来:“怎了?他打你了?”
大牛飞快的摆手, 连声否认着。
“呜呜呜……”猪小小妹趴在杨冬燕的肩膀上,伤心的抹起了眼泪, 好在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只是这么一来,她看来更可怜了。
可怜无助又肥胖。
与此同时,生怕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的大牛也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於是,他成功的挨了两记眼刀子。
自然是来自於杨冬燕的。
虽然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但对於这群乡下亲戚来说,小孩子哭闹就不叫个事儿。
倒是有两个媳妇羡慕不已的看向小杨氏,她们嫁进门要早两年,如今都已经有了孩子,只是尽管她们跟着自家男人出来了,可尚且年幼的孩子却留在了乡下老家。
来之前, 她们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好好干活, 正好爷们去种地或者做其他苦活累活, 她们就在家里帮衬着做事,再养些鸡鸭猪羊什么的。只要肯吃苦, 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挣到钱, 到时候无论是回老家盖新屋,还是拿钱买吃的玩的用的托人带回去, 都成。
但才过了没多久,她们就忍不住想起了留在老家的娃儿。
小杨氏这人是典型的缺心眼,指望她体会别人的心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倒是一同前来的方氏, 以婶子的身份很快就哄得那些新媳妇开了口。
方氏算是这个家里,最能猜到杨冬燕心思的人,当下就开口安慰了起来。
“原就是说让你们举家带口的搬过来的,只是想着家里老人不愿意离得太远,才指望你们小年轻先过来的。且先缓缓,等这边的日子过得好了,再把老人孩子接过来也不冲。也不用担心娃儿没人带,都是沾亲带故的,选几个手脚勤快的小媳妇,也不叫她们做别的事儿,光带孩子还不容易吗?”
那几个媳妇听了很是意动,一时间那叫一个动力十足,恨不得今个儿就适应这边的日子,明个儿就将自家娃儿接过来。
就连没生养过娃儿的小媳妇听了这话也相当得乐意,忙不迭的保证道:“等回头侄儿们来了,我帮着带!嫂子们别看我没生过娃儿,可我在娘家是大房的大闺女,底下弟妹十来个呢!娃儿交给我,嫂子们就只管放心好了。”
兴许在有些人看来,带孩子是一件苦差事儿,可那也得看对比呀!
下地劳作不苦吗?
淡水浇地不苦吗?
养鸡鸭养猪羊不苦吗?
跟这些比起来,带孩子绝对是乡下妇人最乐意做的轻巧活儿。
只要有人搭腔就不愁没话题说,更别提这里头,哪怕是最晚进门的小媳妇,那也是去年娶的。几个媳妇原就是格外熟稔的,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把将来的事情给敲定了。又因为心里有盼头,在日常的小事儿上就不会那么计较,尤其眼下杨冬燕她们还在跟前,几人像是挣表现一般,抢着干起了活儿。
这天晚间,杨冬燕等人就是歇在了庄子上的。
好在,这个庄子虽说谈不上有多大,但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包括房舍什么的,都是每年都会进行修缮的。肯定不算新,但也是完全可以住人的。
“比咱们家最早先的老房子可要好上太多了。”方氏格外得满意,小杨氏也差不多,尽管搬到城里好些日子了,但要说真正放得开的,还是待在乡下地头。
就是吧,她俩担心杨冬燕又要作么。
结果,杨冬燕还是绷住了,老太太就不要面子的呀?尤其是在这些老亲面前,她就算满心嫌弃,却也没开口说什么。再说了,乡下地头嘛,这要是一辈子被困在这里,那她肯定是不干的,可偶尔换换口味,住上一两天,还是挺有意思的。
其实也就是住了两天。
头一天到达庄子上时,都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收拾收拾再吃顿晚饭,就差不多该歇下了。第二天倒是好生逛了一圈,但也没可能将整个庄子都走完的,也就大概瞧了一下,重点还是农田那头。眼下已经是六月里的,多半农田都是挂满了麦穗的,只有小部分是种着各类的瓜果蔬菜。
庄子的原东家不差那几个钱,就连地里的收成一道儿盘给了魏家。
魏大牛就给他的堂弟、堂侄儿们找了事儿做,第一个任务就是准备秋收,再然后倒不是播种了,他们这一带是没办法种两季稻的。但可以继续中白菜萝卜土豆啥的,这些作用耐冻,哪怕值不了几个钱,那也比荒着地来得强。
瞅着其他人都忙活开了,杨冬燕抱着小孙女,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只管自己一个劲儿的叨叨着:“让你大伯你爹好好干活,做挣些钱,多置办些家当,回头你们姐妹仨都有大笔的嫁妆,就不会嫁不出去喽!”
犯愁啊,仨孙女一个比一个胖,到时候可怎嫁出去呢?
然而,其他人完全理解不了杨冬燕的担忧,在他们看来,猪崽姐妹仨长得多有福气呢,要不是因为同族人,他们老早就替家里的子侄提亲了。
对了!
就有人悄声问方家人,问他们家会不会找人跟魏家提亲去。
说的肯定是猪崽姐妹仨,因为窝头如今已经是秀才了,将来铁定是要娶城里姑娘的,怎样都轮不到他们家的姑娘。
可猪崽姐妹仨嘛……
“你傻了?老魏家以前是怎说的?说窝头以后起码要娶秀才的妹子,还说猪崽以后肯定是要嫁秀才的。你瞅瞅我们老方家,你看谁长得像秀才!”
也对哦,不提这茬大家都忘了哟。
“想想前些年,大牛他们家穷得都没米下锅了,怎就一转眼那么能耐了呢?就不说窝头这个秀才公了,你看看这地儿,这庄子这田产,都是他们家的呀!”
“是啊,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其实,哪怕他们以前就知道老魏家今非昔比的,但感触还没有那么深。就算是跟着大牛二牛干活的哥几个,看到的也是铺子和宅子。
但要怎么说呢?
乡下的庄稼把式,哪怕做梦都想在有生之年盖新屋,但实际上他们更看重的还是田产。要不然,当年杨冬燕力排众议非要盖新屋,而不是置办田产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她讲道理了。
基本上,他们的需求有仨。
其一,娶妻生娃。
其二,置办几亩薄田。
其三,盖几间新屋。
但就算是心最大的庄稼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身边的亲眷居然买得起近百亩的良田。
不敢想啊!
尤其这个庄子的总体面积肯定是大於百亩的,因为还有盖房子的土地、河流水井、家禽家畜的窝棚等等,包括土质不是很好的山地。
光是能产粮食的田产就差不多有九十亩的,哪怕并不是所有的田产都是上等的好田,但也很吓人了。
等第三天大清早,吃过了一顿原汁原味的农家早饭后,杨冬燕一行人坐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回省城去了。
这时,才有那跟随大牛好些年,如今算是这个庄子的庄头,告诉大家伙儿。
——这个庄子呀,走人情托关系,原东家还免了好多,就这样也花了三千两银子。
吓死一群没见识的乡下人啊!
望着已经远去了的马车,他们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杨冬燕那一房人是真的不一样了。
“好好干活吧,别家是没人拉拔辛苦度日,咱们运气好,摊上了一门贵亲,还愿意伸手拉拔一把,再不好好干活对得起谁呢?”
“就是呀,去年各村死了多少人?就咱们村,一个个都好好的,愣是盼到了朝廷发的赈灾粮。”
“走吧,干活去!”
过日子就得这样,得有盼头才能有动力。
一旦有了盼头,哪怕再苦再累,这心里起码是甜滋滋的。
……
却说等杨冬燕一行人回到省城没两日,窝头就提前回来了。
不是放假的日子回来就很奇怪,没等家里人发问,他就主动说道:“院试要开始了,先生们都要去帮忙监考、阅卷,就索性给我们放了几天假。对了,我明个儿想去贡院附近的客栈问一问,看我先生这次有没有过来。”
哦,原来又到了院试下场的日子。
总感觉前不久窝头还在忙着考秀才,怎一转眼就过去两年了呢?
去年这个时候,窝头也是去客栈那头打听过的,不过他先生没来。这也是正常的,院试是每年都有的,因此反而不会像三年一次的乡试那般重视,总感觉今年不去明年也成。就有人会等,等自己更有把握一些,也等身边有熟人一起下场时,才会来到省城考试。
再一个,院试是属於童生试的最后一关,虽说理论上童生试也是属於科举众多考试之一的,但其实朝廷没太大重视。自然也有派上头的人下来镇场子,可多半事情都是由当地学官来安排的。
说白了,就是里头有可操作性。
如今的杨冬燕可不是以前那个对科举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傻甜白了,她已经明白了,朝廷是没办法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管的,该紧的地方就是要紧,但该松的也要松。
就譬如这个院试。
你要是真没那个把握通过,也没找人打通关节安排门路了,索性就直接拿钱去贡院里,明码标价捐钱给你秀才的功名。当然,这个钱也不便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