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锦枭 落日蔷薇 1988 字 1个月前

☆、告别

外头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酒馆门板开了两扇,潮冷的风夹着水气闯进来,叫堂上众人一醒,喧闹的声音减弱。大伙都盯着门口,酒意分明被风吹散不少,可心里还跟做梦似的不真实。

门外那人笑了笑,转身熟练地把门板阖上。檐下红灯笼的光芒被挡在外头,他缓缓踱进屋里,容颜渐渐明亮,似寂寥长夜里的满月,明明是团圆和美,光芒却仍清冽淡泊。

「怎么都不说话?莫非认不出我了。」他利索地把身上挡雨的披风给脱下,伸手拔拔被兜帽压得凌乱的发,才又抬头。

暗青的长袍,厚底皂靴,寻常江湖侠士的打扮,朴实无华,却掩不去他狭长眼眸里的光华,他生得很好,眉目隽永,既漂亮又耐看,有些书生气,可身子笔直,容色间已染风霜,像常年行走江湖的人,虽然年轻,却也老练。

「东辞!」「东辞老大!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没做梦,是东辞这浑小子!」

席间接二连三有人叫出他的名字,人渐渐拥簇到他身边,又是捶他胸口,又是拍他肩膀,儿时的情谊慢慢就被记起,他那眼弯了弯,笑里浮起真心。

「你还记得回来啊?魏大盟主!」有人酸溜溜开口,把整坛酒都递到他嘴边。

魏东辞爽快抱起酒,仰头便饮。他喝得畅快,酒液自唇角流下也不顾。

「好!」旁边的人拍手叫好。

霍锦骁蹙蹙眉,她记得他并不擅酒,虽说身上有解酒丹药,可在云谷和兄弟们喝酒时他从来不用,有多少的量就喝多少的酒。她想了想又自己甩甩头,也罢,他这人向来醒醉随心自控,根本无需他人操心。

「小梨儿。」

微怔之际,他已唤出她的小名。

众人皆知他两间的往事,面面相觑一番便上来拱她。霍锦骁信手拎起坛酒,笑着上前,二话不说便往他面前一抬。魏东辞接下酒也同样仰头就饮,眼角余光却望着她。两年多没见,她长开不少,脸上的婴儿胖消去,下巴的瓜儿尖圆润,眼角又往外长开,笑起来像勾着桃花的枝梢,又娇又媚,这般容颜便是出了云谷也要叫人惊艳,偏她又生了对英挺的眉,像雾色里斜出的遒劲枝杆,透出与生俱来的张扬,越发不俗。

小酒坛喝空,他也收回目光,将坛口朝下,里边的酒液已一滴不剩。

「好酒量。」霍锦骁与旁人一道鼓掌喝彩,「出谷闯荡两年,师兄这酒量见涨!」

魏东辞本还笑着,听到她的称呼忽然蹙眉。从小到大,他都唤她乳名「小梨儿」,她也直呼他「东辞」,何来师兄妹之名?

一声「师兄」,生生隔出距离。

「你两年没有音信,如今怎么突然回来?」唐怀安搭着他的肩,把他按到藤椅上,朝旁边使了眼色,立刻就有人把酒坛搬到他脚边。

魏东辞知道,今天不喝掉这些酒就出不了这门。

「我要去昌阳办事,途经云谷,想着很久没见兄弟们,所以回来看看。」他笑道。

「只是顺道?没有别的目的?」唐怀安举坛与他碰杯。

「没有。」魏东辞敬他。

「东辞,你老实告诉我们,是不是还记着两年前那场误会?兄弟们也知道,是谷里的长辈误会你,叫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出去两年,这气消没消?要还没消,那我先给你赔不是。」唐怀安捧着酒坛站起,竟要向他作揖道歉。

魏东辞忙拉住他:「你也说是误会,既然是误会,又早已解开,何来的气?快坐下,我难得回来一趟,陪你们喝个痛快。」

他说着望向霍锦骁:「我今晚才到的,先去了趟山庄,庄里人说你们在这给小梨儿饯行,我才过来。小梨儿能下山历练了?」

「是啊,师兄。」霍锦骁坐他对面正夹了筷小河虾慢条斯理吃着,脸上笑出的酒窝很深。

魏东辞状似无意道:「怎么叫上师兄了?」

「小时候不懂事,不分长幼,如今长大了,就懂事了呗,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废话真多,罚你喝酒。两年没回来,你自己算算要罚几坛子酒,兄弟们都看着呢!

她眼神没异样,还是张扬。

「是啊!罚酒!」旁人又拱上来,纷纷拿酒灌他。

魏东辞不推洒,一口接一口饮着,脚边的空坛越叠越高。霍锦骁瞧了只是笑,毫不介意本是自己的饯别宴,却成了他的舞台。

————

酒馆庭院里搭着瓜棚,瓜棚上是刚爬上的瓜蔓,旁边两畦菜地土刚松过,菜苗才长出一个指头高,月光浅浅落下,照得院落越发静谧,堂上喧哗声音传来,像曲旧歌谣。霍锦骁背靠着储水的大缸坐着,脸上带着悠闲的笑。

难以言喻的情绪已经平复,看来这两年的关没白闭。她摩娑酒坛上的纹路,想着两年前的自己是何模样,发现一切竟已模糊。她记得自己曾经追他千里跟到京城,经生历死只为保他平安,求的不过是携手与共的江湖路。他也曾几番救她,最后还因此被逐出云谷,几场下来,两人之间倒是半斤八两扯了平。

只有感情,在天秤之上悄悄流淌,失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