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锦枭 落日蔷薇 2361 字 1个月前

静得……竟连一丝光芒都没有?

她停了脚步,站在村口的石牌坊下,忽觉海风冷得彻骨。

「阿嚏。」她很小声地打了个喷嚏,海风的咸味里夹杂着一股让人发怵的气味。

腥且甜,像铜锈。

属於血和死亡。

她的五感比一般人要灵敏,这气味让她很不舒服,如同一双无形大掌突然掐住喉咙。她蹙紧眉头,轻轻跃到最近的房子屋顶上,猫下腰纵跃几番,无声无息落到古钟楼上。

钟楼在村子中央,是村中最高的楼。

霍锦骁及目四望,村中黑灯瞎火,半点烛火都没有,宛如死城鬼村,只有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催人作呕。

不祥之感愈发强烈,她从钟楼上跃下,似蝙蝠般掠向孟坤家。只是还未到孟坤家,她就已看到数人横伏在路中央,而越往前,倒下的人越多,从钟楼往海边方向一路过去。

触目惊心。

钟楼乃是村民集会之地,每有急事发生,村长便会敲响此锺号令村民,看这方向应该是村民集中之后往海边去。霍锦骁落地,蹲到其中几个人身边,将人逐一翻转。

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她出村之前其中一人还来过孟家听她说书,送了她两坛酒。记忆仍旧鲜活,可眼前的身体却已冰冷,衣上血色干涸,和巷间白壁上的污痕一样,大片大片,似压天阴影。

霍锦骁惊怒急痛,拔腿就往孟坤家跑。

一路上,全是村民屍体,村民们死时手里都还拿着棍棒铁器,彷佛以此为武器。路两边的屋子已被搜得凌乱不堪,随手推开一扇门,就能看到老人、女人或孩子的屍体,惊惧的表情、逃之不及的姿势,甚至於有女人被撕裳裂衣,裸/裎着伏在家中床榻桌上,未能瞑目。

「小阿勇……」

总喊她仙女姐姐,嚷着长大要娶她的孩子倒在自家院中的瓜棚下,手往前抠着土,挣扎着想要逃跑,身体已然僵硬。

霍锦骁捂着唇,脑中空白一片。

血腥味浓得像要钻进心肺、染入骨髓,天际银月清钩似鬼魅狞笑,扯着心脏,一下下的戳。孟坤家在村路尽头,孤零零的模样,围在院子前的竹篱笆已被踏平,孟坤倒在自家门口,一身的血,手里劈柴的刀还攥得死紧,孟奶奶倒在井边,孟婶抱着昭安一起躺在血泊里……

月色之下,全是充满惊恐却已僵硬的脸。

从进村到现在,她没看到一个活口。

————

孟坤家再过去些,是片沙滩,涨潮也淹不到那里。浩瀚大海诡谲难测,纵然无风无雨,也叫人心生敬畏,如天穹倒扣于地。浪涌阵阵,像三弦奏出的苍凉乐音,如泣如诉。

淫/声浪/语的欢笑揉在浪涛拍岸声中,篝火冲天,将沙滩上的人印得满面红光。

数十个壮实大汉围在篝火旁举着刀刃饮酒作乐,四周堆满从村民家里抢来的箱笼,稍远些的海面上泊着几艘船,船上火光点点,似在应和岸上的人。

地上铺着巨大毡布,有人拎着裤头从布上站起。这人光着膀子,肩上纹着凶悍的海鹰刺青,身材壮实,肌肉遒劲,方脸阔额,一对倒三角眼充满阴鸷。

他三两下系好裤子,伸手抹抹下巴,冲旁人道:「什么十里八乡的美人,我呸,味道还不如馆里姑娘。」

毡布之上,躺着衣衫褴褛的女人,目光空洞望着星空。

「早知道这村子这么穷,老子就不费力上岸抢了,一帮贱民。」他啐口唾沫,从旁人手里抢过一坛酒仰面便饮。

「二当家的,你看,这可是好宝贝。有了这东西,大当家的寿礼不愁压不过三当家和四当家了。」有人躬着腰谄媚地献来一物。

那人伸手抓起他献来的东西。

火光之下,暗金涌动。

「水火不侵,兵刃不伤,果然是宝贝,这趟也算不亏。」那人「哈哈」大笑,阴鸷目光望向不远处断崖下站着的人。

人已断气,仍不肯倒,倒是条汉子。

「把他的屍体剁碎了喂我的狗。」那人冲他呶呶下巴,吩咐道。

「是。」旁边的人应和着,又垂涎望向毡布上的女人,「二当家,那这女人?」

「赏给兄弟们了。哈哈哈!」

「多谢二当家赏。」四周响起无数狎笑。

毡布上的女人终於动了,她费力翻过身,双手往前抓着毡布往前爬,空洞目光直落在断崖下的人身上。

身后有人一脚踏上她的背,抓着她凌乱的发往后一扯。

她张嘴,嘶哑的声音已经出不来,只剩滑过脸颊的泪。

「放开她!」

冷冽的声音似冰刃。

一簇火色从海边礁石上的小路中出来。

岸边寻欢作乐的人面色均是一凛,拔出兵刃戒备地望向声音所出之处。

出来的,只有个举着火把的女人。

火色如血,将她明媚无双的容颜染出三分妖异,如同荒野行来的鬼魅,每一步,都踩在死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