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说一个字,逃。
霍锦骁将孟思雨紧紧拥入怀中,心肺如覆冰霜。如果她没出手,孟思雨会不会活得更久一些?她没有答案,她只知道,最终,她仍然没救下一个人。
全村无一活口。
「晦气!把她拉开。」耳边有人冰冷下令。
霍锦骁抱着孟思雨转头:「爷,村里都死光了,能不能求爷发发慈悲,让我料理了他们的后事,如此,我也能了无挂碍地跟随爷。」
附近看到她面容的人均是一怔。
染着血的笑,着实透着说不上来的妖异,叫人心中生怵。
那人被她盯得发毛,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个孤女,不足为惧,又因打算将她送给三爷,不能把她逼得太狠,便道:「好,给你一夜时间,明日一早启航回岛。」
想了想,他又点了几个人名:「你们去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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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只有一夜时间,来不及挖地埋人立坟,霍锦骁便将全村人的屍首都抬回各自家中。
搬抬了大半宿,路上的屍首方空,只留斑斑血迹。
霍锦骁进了孟坤家。
孟奶奶、孟坤、孟婶与孟昭安并排躺在堂中地上。
她蹲下`身,将从全州城带回的礼物一样样取去,奶奶的抹额,孟坤叔的烟嘴、孟婶的玉镯子、昭安的九连环……
最后是那对玉簪。
她进了思雨屋。
孟思雨躺在自己床上,霍锦骁坐到她床畔,伸手捋顺她的发,将玉蝶簪子往她发间轻轻簪上,淡道:「知道吗?再有一个月,她就能嫁人了。」
门口两个负责看守她的海寇面面相觑,觉得瘮得慌。
霍锦骁也不要他们回答,起身翻柜,从柜中取出大红嫁衣,抖开,转头问他们:「好看吗?她亲手绣的。」
那两人起了身疙瘩,第一次觉得残忍。
她却已回身将嫁衣盖到思雨身上,血似的嫁衣将孟思雨的脸衬得格外苍白,她便又从妆奁中取来胭脂,为思雨点唇润颊。
「真美。」霍锦骁看了许久才将胭脂放下,又将另外那支兔儿爷簪子簪到自己发间,起身道,「思雨姐姐,我给你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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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星辰均已落下,只有长庚星耀于天际。日出长庚后,黎明已至,天将明。
霍锦骁去见了最后一人。
孟干站着死去,所以抬回之时也是站着。
他眉头紧拢,目眦欲裂,仍似生前模样,身已冰冷。
云谷的所有长辈中,六叔是话最少的那个,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疼宠她,不过他却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一个会与她讲为人处世之理的长辈,他还会弹三弦陪她说书,不太摆长辈架子,有时倒似她的忘年交。
六叔像座山。
可今日,山峦崩塌,没人会听她发牢骚,没人会弹三弦陪她唱曲说书,也没人能带她完成这趟东海之练……
「六叔。」她伸手轻轻揉开他的眉,又以掌盖上他的右眼。
「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声音细如蚊蝇,她的手放下时,他已然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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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活的村子已寂如鬼狱,霍锦骁手持火把站在村头,从第一间屋舍开始点火。
火势很快蔓延成龙,映亮海边漆黑的天际。
她在巷间缓步行着,衣袂似要飞入火中。
焚村为坟,以血作祭。
海边的狂欢还未停歇,海寇通宵达旦饮酒作乐,看到冲天火光时更是兴奋到了极致。
霍锦骁回到海边,顺手从旁人手里抢来一坛酒,抱着走向坐在礁石上已喝得醉眼惺忪的男人。
「还未请教爷的尊姓大名。」她勾着笑,俏生生的像朵花。
「真美。」那人醉得迷离,哪还管她是不是要送给三爷的女人,横竖摸几把也不会怎样,便将她拉进怀里,「美人,爷叫雷尚鹏。」
「这是我们金蟒岛的二当家,海上赫赫有名的金蟒四枭之一的雷爷!」旁人报上他的名号。
雷尚鹏得意笑了。
「原来是雷爷,失敬。」霍锦骁将手中酒坛敬上。
雷尚鹏阴鸷的倒三角眼一眯,去接她手中酒坛,正舒坦无比地要享受美人恩,那酒坛迎面来时却忽然从中裂开,酒液飞溅,他大吃一惊,只见酒坛之后冰冷刃光闪来。
美人陡成夺命罗刹。
他反应倒快,上身一歪,避过这记要害之击,酒意全醒。
「妈的,是个练家子!」他怒吼着出手。
霍锦骁身子一屈,以臂格开他的手,另一只手如蛇般疾速窜向他的手,毫不留情刺向他的左眼。她指间夹着薄刃,锋刃竖刺入目后往他脸颊划下。
「啊——」雷尚鹏凄厉痛吼一声就地滚开,捂着的左脸已是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