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
许炎宅子的天井里此时站满了人, 火把明晃晃的光芒将四周照得透亮, 一番打斗后天井很乱,数双眼眸紧紧盯着霍锦骁, 而温柔并不在这些之中,她连面都没露。
这样的阵仗,显然许炎已有预料, 早做安排。
如此看来, 温柔无碍。她放下心,松手将擒住的人扔给最近的卫所兄弟,不加思忖地开口回答许炎:「是。」
「你有何解释?」许炎目光凌厉, 毫无半分先前熟稔的态度。
霍锦骁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凭心而论,不管换成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有同样的怀疑,而他又身负全岛安危,责任重大, 自是更加不敢大意。
「炎哥,我确有要事需向你解释,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她淡道, 收起从前的嘻皮笑脸。
许炎逼视她许久,也未见她面现一丝慌乱。
「你们几个, 把这些人绑好看牢,在这里等着。」他先朝手下人吩咐一句, 才朝霍锦骁道,「你跟我进来。」
语毕,他已转身进了自家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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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炎取出火石将灯芯点亮后将羊皮灯罩盖上, 缓步走到堂屋神龛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你可以说了。为何你半夜会出现在此?又为何趁夜入海?」许炎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毕竟她如今也算半个平南岛人,他也颇欣赏她,自是不想她成为背义之人。
霍锦骁目光扫过堂上挂的堂画,画中虎啸松岩,气势凶猛,又被烛火照出几分凛冽,虎眸便似许炎之眼,盯着猎般看人。
「炎哥,我出现在这里,和你今晚带人守在这里,是相同的原因。」她站在堂中平静开口,「有人想要对炎嫂不利。」
许炎不语,静待下文。
「我赶过来,是想救炎嫂。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因怕不能及时救到人,所以没有通知你就先赶了过来,不想炎哥原来早有安排,已事先将炎嫂带离,来个瓮中捉鳖,倒叫炎哥误会於我。」霍锦骁解释着。
「你从何处得知此事的?」许炎面无表情问道。
「我是从吴春杨的船上得知此事。炎哥问我为何下海,我今晚夜探吴春杨的船只时听到的。」她不再隐瞒,直接回答。
「夜探吴春杨的船?这事与他有关?」许炎眉梢一跳。
霍锦骁微讶道:「炎哥不知此事?那你怎知有人要掳炎嫂?」
「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许炎大掌拍上桌面,「说,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霍锦骁便将偷听到的关於疍民潜入平南岛伺机而动之事细细说出。
许炎神色越听越冷凝。今夜之事,他并不知道是谁所为,只是近日他已察觉总有人鬼鬼祟祟出没于自己家附近,家宅附近已被做上标记,他便料想其中有问题。平南岛的人都知道他,就算是有歹心也不敢把主意动到他家来,想来并非岛民所为。故而这些时日他都派人暗中守在家宅附近,今日是暗梢来报言及家附近异动明显,他才推断对方今夜动手,所以暗中埋伏此地来个瓮中捉鳖,想勾出这伙人来,不料竟又牵扯上吴春杨。
仔细想想,吴春杨到的时间确实太巧合了。
「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潜入我平南岛,还要掳我妻子以作威胁?吴春杨?」他细思之下又觉不对,吴春杨并非大安人,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抓走温柔威胁他交出海岛舆图的,只可能是觊觎平南岛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
「金蟒岛。」两人异口同声。
霍锦骁扬起今夜第一个笑容:「正因为吴春杨是祁爷的老朋友,所以金蟒岛才对他的船队下手,劫走他的货物,掳走他的儿子和船员,以此威胁吴春杨来平南岛求救。他和平南岛素有交情,所以平南岛必会收留,甚至於可能因此交情而放松警惕,让他们上岛,他们便能趁此机会查探我平南岛地形海况,窃取岛上军事机要。不过炎哥你公事公办,未叫他们登岛,更派严军把守,他们无计可施,只能让事先潜入的疍民抓走温柔来威胁你。」
许炎眉梢已挂满冰霜,「砰」地拍案而起,怒道:「好个金蟒岛!」
人有逆鳞,他这辈子最大的逆鳞,就是温柔。
「炎哥,如今你抓了这几个疍民,怕要打草惊蛇,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变动来。」霍锦骁往前两步,沉声道。
许炎却慢慢冷静,又嚼出些不对劲,问道:「你如何确认是金蟒岛的人所为?」
「我偷听到的对话,说话之人姓乌,应该是雷尚鹏的军师。」
「姓乌?乌旷生?」许炎眉头拢起。
此人近半年才到东海,听说先前是中原东北腹地一伙马贼的师爷,那伙马贼被朝廷围剿之后这人就逃到东海,被雷老二收在身边,听说替雷老二出了不少主意,甚得其信,不过毕竟来的时日尚短,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许炎自个儿也只听过其名,未见其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雷老二的人?还有,你一个普通水手,为何对金蟒岛的事如此上心?你功夫不俗,不像是沿海三港之人,为何混进我平南船队?」许炎虽已信了七成,然而心中始终存疑。
霍锦骁早料到他有此一问,眸色沉敛,淡道:「因为金蟒岛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的村子……被雷老二屠劫一空,老弱妇嬬,一个未留!」
「你是雷老二通绢的人?」许炎惊道,雷老二在全州港的通缉他略有耳闻,「大哥知道这事吗?」
「他知道!」她点下头,又道,「我的来历,祁爷都清楚,等他回来你一问便知。炎哥,现在并非追究此事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应该想想如何应对?金爵这起人早就把平南岛视作必争之地,他们就是帮亡命之徒,海神三爷也未必镇得住,先前祁爷同我提起这事,言下也有攻打之意,如今对方都将手伸到平南来,恐怕这一战避不过去。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
「你知道的不少啊?连大哥怎么想得都知道?」许炎绕着她走了一圈,仍是审视的目光,「那你说说,我们要怎么办?」
「将计就计。」霍锦骁挨近他,一阵密语。
许炎听得眸眼越发亮起。
「炎哥,我知道你还无法完全信我,不过我的来历待祁爷归来你自可问他,若我有半句虚言,你大可不必顾我死活。我这计策对平南岛而言并无损失,百利而无一害。」霍锦骁将心头谋算说完,又道。
她要说服许炎,才能确保自己的计策可行。
「百利而无一害?你这是想借我平南之力对付金蟒,助你报仇。」
「平南也想铲除这条毒蛇,我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妥?」霍锦骁并没为自己的私心加以解释。
「你倒坦白。」许炎略勾起唇笑道。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说话行事却老练沉稳,与平日行径截然不同,倒似换了个人般,叫人不由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