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霍锦骁催他。
「说来话长,你可知道石潭程家与清远山庄?」
霍锦骁点点头,江湖中事她还是略有耳闻的。魏东辞便将程家与清远山庄的纷争始末并程家中毒一事详细说了遍。
「你的意思是,有人从海上切断了勾鱼草的货源?那毒并非清远山庄的人所下,意在挑起两家之争?」霍锦骁沉吟片刻开口。
「只是我的猜测,但现在并非追究此事的时候,人命关天,解毒才是当务之急。」魏东辞头一偏,凑近她。
霍锦骁垂目想了想,起身道:「师兄可知道此草的模样?」
「自然知道。」他点头。
她便不说话,起身翻出笔墨纸砚摆到桌上,一边研墨,一边才开了口:「丹青妙手,画出来我看看。」
「劳烦你为我红袖添墨了。」魏东辞将衣袖微挽,提笔醮墨。
他的手白皙匀长,比女人的还漂亮,除了号脉拈针,也常执笔书画,墨青指玉,真叫一个赏心悦目。霍锦骁举起马灯替他照着,想起从前他教自己习字画画,她每次写过画过,都会蹭得满手墨,而他不管执笔再久,那手都是干干净净。她不服气,趁他搁笔之时故意把手上的墨蹭到他手背上,他从来没气过。
「好了。」魏东辞两三笔就将勾鱼草画出。
霍锦骁望去,他那画线条利落,不过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形态精髓,栩栩如生。
「这草……我知道哪里有。」她把灯放下。
魏东辞目光一亮:「在哪?」
「石潭港南面有几座无人荒岛群,来回约需五日时间。」霍锦骁将画取过又仔细辨认。
「可有具体位置?我寻船出海。」魏东辞便替她掌灯。
她摇头:「这趟来石潭港船队遇上些意外,无意间发现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记得航线,可以带你去,不过你要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支会祁爷一声。」
事实上,当时船队的船在那荒岛附近搁浅,她与祁望一起上的岛,祁望知道这事,但他刚才没说,想来心中有所顾虑。
「好,我等你消息。」魏东辞见她似有难言之意,便不再多问。
「师兄放心吧,一百多条人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草,你宽心。」霍锦骁心中有些歉然,便安慰他。
从小到大她都没瞒过他一件事,一别四年,她却有许多话不能再对他明言,她也知道,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必当看出她有所隐瞒,他不问,只是不愿她为难。
魏东辞抆了抆马灯上的一点污痕,并未回答她。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都无法将四年的距离剪去,隔山隔水隔心,怎么可能再与从前一样?即便言笑间仍旧情切,也不过只是儿时情分。
「看到你,我就宽心了。」他意有所指道。
霍锦骁却转了身。正事说完,她忽觉局促。在外头四周热闹,她与他忽然重逢,自然是欢喜相迎,坦荡以对,可到私下两人单独相处时,她便觉得不妥了。
「你等会,我有东西给你。」她岔开话题,很快俯到自己床下,费力从里头拖出一大一两口箱子。
「什么东西?」他蹲到她对面,帮她将箱子拖出。
霍锦骁坐到地上,将小箱子打开,从中取出包袱在床上打开,里头是叠得整齐的厚实毛皮,毛色纯白光亮,她将毛皮掀开,皮里还裹着别的东西。
「拿去。这是我去年远航一年搜集到的他国药录、医书,至於这套刮骨割肉的刀,是高贞国皇家医馆的专用品,还有这些古怪的西洋药……不知道对你有没帮助,都给你。」霍锦骁便将东西一件件塞给他。
魏东辞的目光便随着她的手愈发幽沉。
「这块毛皮是在漆琉岛买的,原想回石潭找间手艺好的铺子给你做身大氅,既然遇上了你,索性就给你吧,我也不知道你如今喜欢什么样的衣裳。」
最后,霍锦骁才将毛皮推向他。
出海一年,每到一处,但凡看到他喜好的东西,她就要买下。
便没了男女情分,他也仍是她师兄,而这一重关系,哪怕全云谷亦或是全天下人都背弃他魏东辞,她也不会放手。
「小梨儿……」魏东辞心绪忽乱。
霍锦骁只将脸一侧,淡道:「师兄,我不是单给你一个人。这箱是给云谷的各位长辈和师兄弟们买的,我本想这趟回来找人送去云谷,如今便一道交托你,烦劳你替我送回云谷。里面的礼物,我都已贴好名姓。」
她说着将大箱子打开,里面果然装满东西。
「小梨儿,我是『咚糍』。」魏东辞摩挲着皮毛,只觉暖得催心。
「小时候的名号,你提来作甚。」她盖上箱子,靠着床沿坐好,「你还没告诉我别的事呢,快说。」
「不说了,你先忙你的。若是想听,酉正我在北街的凉茶铺子等你,你忙完过来找我。」魏东辞收拾心情,扬起笑脸神秘道,「我这……有海神三爷的消息。」
「你怎知……」霍锦骁一惊,话才出口便反应过来,「你试探我?」
「我猜中了?」魏东辞笑得更欢。
过了四年在他面前还是藏不了事,霍锦骁气极,抱起皮毛就朝他脑袋砸去。
魏东辞「哈哈」笑着接下,霍锦骁却已站起出门。
「华威,大良,吩咐下去,一会里面那人会搬两口箱子出来,你们谁都不许帮忙!」
远远的,霍锦骁声音传来。
华威与大良应了声「是」,满脸好奇地相视一眼,霍锦骁才刚背过身去,这二人便「哧溜」一下冲到她房门外朝里张望,要看那得罪了霍锦骁的倒霉鬼。
魏东辞弯着腰费力拖箱子,见到二人扒在门边,露了个笑继续拖。
想不到堂堂的六省盟主今日也要在此做苦力,不过这苦力做得倒是心甘情愿。
也罢,既已将人找着,余事便缓缓图之吧。四年隔了个海,终非一朝一夕可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