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清早和祁望吵了一架,离开码头本就要来寻魏东辞,见医馆病人太多,担心扰他诊病,便自己在城中逛了大半天,待病人散去方与他开了个小玩笑。
「这不像你的作派,你该不会……和祁望吵架了?」魏东辞坐到她对面,仔细看了她两眼突然道。
小菜已摆上桌,霍锦骁给自己斟了杯酒,「嗯」了声便饮起。
心情不太妙。
「是因为要帮我?」魏东辞又问她。
「嗯。」她闷道。
魏东辞伸手按下她的第三杯酒:「祁望对你而言很重要?」
第一次见面时,他便已察觉她与祁望之间默契非比寻常。
「我在东海两年与他同生共死过数次,他也曾冒死救我,这情分自然重得很。」霍锦骁不避讳谈及此事。
「你……喜欢上他了?」魏东辞淡道。
霍锦骁夹起片酱肉尝了尝,道:「味道不错,哪里买的?」
「我自己卤的。」魏东辞将碟子往她面前推去。
「差一点。」她道。
「差了什么?」魏东辞夹起肉尝尝,觉得挺好,应该是她爱的味道。
霍锦骁「哈哈」一笑,道:「我是说,差一点爱上祁望。」
错过的心动便如失了涟漪的湖面,平静无波,她不再是从前的小姑娘,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差一点,差一步,便已不留余地。
魏东辞却笑不出来,她笑眼里的豁达,是他给的伤害。
「师兄,关於海神三爷,你上次还没说完呢?」霍锦骁说时本无心,待见到他眸底痛色,心头忽似针扎,索性转开话题,不再和他论及感情。
「这一年我和殿下翻查过三港船货进出卷宗,发现有大批物资通过各种方式运往东海,其中竟有数量极为庞大的军器。不过可惜,卷宗被人篡改过,且有人从中作梗,暗地杀了不少与此案有关的重要人物,我们查不到源头,只能得知三港有官商与其勾结。」魏东辞沉吟道。
药童送来刚煮好的面,霍锦骁起身端面,让他安心将话说完。
厨房里煮的是汤泡线面,用的是老鸭汤,油撇得干净,闻着便香。线面是三港特色,那面像头发丝儿一样细,吃时用清水捞过,浇上高汤便成。
这面好克化,最是养胃,魏东辞瞧她这两年在外头漂泊三餐不定,恐伤了胃,早想给她调养了。
「他在东海势力如此庞大,却常年隐而不出,不露真容,若只是担心仇家报复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我怀疑他应该有个明面上的正道身份,可以在三港随意走动。」魏东辞道声谢接过面,继续说着。
「有道理,若按你所言,这么庞大的军器必须官府要员与大商勾结,他要真远在东海,手伸不到这么长,竟还能派人暗杀於你。」霍锦骁仔细一想,发现确是如此。
「小梨儿,你对祁望此人了解多深?」魏东辞忽又提起祁望。
「怎么了?」霍锦骁蹙蹙眉,他此时提及祁望已非先前口吻。
先前为私,如今为公。
「你知道他的来历吗?」魏东辞问道。
霍锦骁惊疑望着他,一时拿不准要如何回答。
明面上的正道身份,可以在三港随意走动,与朝庭官员和大商熟悉……
她蓦然睁眼:「师兄,你怀疑他是三爷?」
「不可能,他不是。」还未等魏东辞开口,她便否定这个怀疑。
「小梨儿,不管他是何人,他都与三爷脱不了干系,你跟他这么久,心里应该有数。」魏东辞不置可否。
霍锦骁想起此前发现的军器,海坟区的秘密,以及漆琉岛上三爷奇怪的态度,确实透着古怪,然而……
「师兄,他有苦衷,有些事只是身不由己,他亦想找出三爷,而我留在他身边也正是想通过他接近三爷。我相信祁爷为人,他绝非那三爷的同路人。」
想起在漆琉恶城所见的一切,霍锦骁可不认为祁望能容忍自己辖下有这样残忍之地,平南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你准备何时回来?两江三港与东海的局势越来越恶劣,朝廷下大力准备剿匪,三港这里正缺帮手,你有何打算?」魏东辞便又问她。
霍锦骁拔了拔面,忽然没了胃口。
她入东海两年,大仇已报,若只为查三爷,或许留在石潭与魏东辞携手合作会更好,只是……
「你刚才说的,可是太子殿下?」她忽想起他适才提到「殿下」。
「嗯,不止太子殿下来了。」东辞望着她。
「还有何人?」
「晋王与王妃也来了,目前正在两江秘训水师。」
「你说什么?!」霍锦骁站起,「我爹我娘也来了?」
「这次剿海匪,晋王挂帅,统领十万水师,太子监军。」
霍锦骁为此语所震,呆立桌前。
她父亲已有二十年不涉朝政,如今竟为东海再掌虎符,而她身为主帅之女,焉能置身事外?
两年前满怀期待的历练冒险到了如今已成家国之战,早非个人之事。
回平南,还是留在石潭,选择从来都是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