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青黑的甲虫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飞来, 如同漆黑云雾般绕在两人身边, 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群虫振翅的嗡动声像无数细针戳着耳, 霍锦骁听不到外界对手兵刃攻来的响动,只能听到虫群上响起的铮然刀鸣。
这虫子的外壳似乎极其坚硬,聚成一片就如铁甲, 刀剑砍上去就发出铮铮之声。霍锦骁的力气随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而慢慢抽空, 她只勉强站着,惊骇地看着已然陌生的魏东辞。
「东辞……」她唇瓣嗫嚅几下,想说话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只能伸手抓上他的手臂。
衣袖底下却有长物缓缓蠕过,她低下头,望见一只红背蜈蚣延着他手背爬出,足有成人小臂粗细, 这一惊非比寻常,霍锦骁迅速缩手很后踉跄半步,被东辞扶住。
她惊恐甩开他的手, 半句话都说不出。
「别怕……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小梨儿……」魏东辞呢喃着,目光已现沉沉痛色。
他冲冲不敢告诉她那些狰狞年月里发生的事, 就是害怕见到她恐惧的眼神,害怕自己唯一在乎的人会因此抛弃这十多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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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山林里响起数声惊疑。
黑衣人惊恐地盯着眼前不断飞舞的虫群, 刀剑挥去如同劈在铁甲上,地上已落了一层虫屍,可这飞舞的虫群却不见少, 只将霍魏二人紧紧围住。
「驭虫师?」那人狐疑地看了片刻,忽然冷笑,「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六省盟主竟然会这种西域的旁门左道,也不知若被天下人知晓,你这盟主还当不当得牢?」
他说罢冷哼一声,喝散黑衣人,双掌聚力,击出股庞大气劲。气劲化作强风袭卷向虫群。这虫虽坚硬,到底还是小,被强风一吹便如黑雾般被吹散,露出霍魏二人。
霍锦骁伤势太重,已面色煞白地倒在魏东辞怀中,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举剑攻来的黑衣人,眼中再无一丝慈悲怜悯。
「啊——」执剑刺来的黑衣人忽在他身前三步处停下,惊恐万分地瞪着不知何时已爬上各自身体的毒虫。
红背蜈蚣、人面蜘蛛、金线小蛇……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响着,似乎从密林深处向这里游聚而来。
「滚开!」一个黑衣人忽然发疯般冲向离自己最近的同伴,一剑刺入同伴体内。
血雾飘洒,杀手们惊呆,看着他杀死同伴之后又攻向下个人,片刻獃滞后,厮杀开始,浓烈血腥气弥漫了整个山林。
「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蛊?」为首那人怒吼着挥拳攻来。
天级高手的气势如山峦倒塌,带着庞大怒杀之意,毫无留手。
魏东辞却拦腰抱起霍锦骁,缓步迎向他。
霍锦骁的头靠在他肩头,迷迷糊糊看到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虫趴在他后颈之上,那虫生了双血红的眼,似有灵性地对上她的眼,她只觉脑中刺疼,当即闭上眼。
「眼睛闭上,不要再施展《归海经》。」东辞在她耳边提醒道。
那人的攻击已至眼前,霍锦骁忽听虫子发出一声古怪长啸。
仅管她已停止运功,这声音仍旧像根长针顿刺入脑,她不由自主痛苦呻[yín]。
这虫子,她在她父亲书房的《神兵鬼器录》里见过,也曾听她母亲提过。
往音魂引,往音为灯,魂引为蛊,蛊以灯为宿体,是这天下万虫之王。二十年前她母亲就曾是这灯的主人,凭此灯进入前朝皇陵,力守桑陵城,驭使仙衣蝶独对魏军,单挑魏眠曦,也就是魏东辞的父亲。
不过桑陵一役过后,此灯亦失了踪迹,魏东辞是如何得到的?
灯已不在,那么魂引蛊的宿体……莫非是东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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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听到虫啸,生生收手停在了魏东辞身前,目现痛苦迷乱,控制不住地以双手抱头对着魏东辞怒吼:「这是什么?啊——」
魏东辞抱着霍锦骁缓步上前,平静道:「你刚才说错了,我不是驭虫师,我是人蛊。」
「你……」那人再度挥手要杀他,可手到半空却无以为继,他已看到魏东辞背后的虫群如黑雾般再度飞回。
「没听过人蛊?那你总该知道最简单的毒蛊是如何炼成的。」魏东辞走到他身边继续说着,「取五毒,毒蝎、毒蛇、蜈蚣、蟾蜍与毒蜘蛛放入瓮中密封,这些毒虫相生相克,放在一起便会互相残杀吞噬,二十九日后将瓮启封,若里边只剩一只毒物,那便是毒蛊。」
青黑甲虫飞回,倏尔朝这人身上扑去,这人大惊失色,拳风凌空乱挥,想要打散这批虫子。
「而人蛊,就是把活人扔进蛊窟之中,逼人与这些毒虫厮杀,七七四十九天,如果这个人可以活得下来,那就是最为可怕的人蛊。」魏东辞停在这人身后。
虫群数量多得可怕,打死一片还有一片,这人疯了般逃避虫子,仍逃不过手背被一只甲虫咬破,虫子钻进血肉往他手臂里爬去,其余虫子嗅到血肉气息都疯狂地往这伤口聚去,他怎样都打不完这些虫,只能惊骇看着虫子一只只钻入伤口。
「我被扔进月尊教的万蛊窟里整整四十九天,侥幸未死。」魏东辞的语气静得叫人毛骨悚然,「阁下是天级高手?在我眼中也不过只是一只未被吞噬的蛊虫。」
充满狰狞的日子,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怎么从人一点点变成怪物活下来的。
「啊——」那人凄厉叫起,也不知有没在听东辞的话。
伤口越咬越大,虫子直往里钻,那人满面是汗,忽然双目一狠,从死人手里抢起长刀狠狠往自己肩膀砍下。
闷声响过,他的手臂被斩落地上,血溅了满天,虫子全都涌向断臂,他得到短暂喘熄,很快点了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止血,惊惧愤恨地看了魏东辞一眼,当机立断纵身逃去,不敢再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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