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的事已然交给霍翎去查,不过梁同康老奸巨滑,要能查到蛛丝马迹早就查到了,也等不到现在,如今也只能日夜派人盯着。除了他之外,钱高二人与洪大人那头也没疏忽,都密切盯着。
「是不是闷坏了?」魏东辞看完早上的病患,换了衣裳回院,见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接着屋檐上的落水,便笑道。
「你说呢?」霍锦骁头都懒得抬,恹恹看着水在掌中汇成一汪。
「下午带你上外头听戏,去不去?」魏东辞坐到她身边问她。
「去!我还要吃玉华楼的肘子。」她把水甩开,毫无犹豫回答。
魏东辞拔拔她鬓边的辫子,正要说笑几句哄她,忽闻有人踏着水跑来。
「公子,外头来了位爷,说是要接您与姑娘去见位故人。」药童跑得急,喘着气道。
「来的是谁?可说什么故人?」东辞奇道。
「没说,只给了令牌,让交给公子,一看便知。至於故人,他说景姑娘知道。」药童递上一面小玉牌。
东辞拿过后扫了眼,便朝霍锦骁开口:「走吧,戏听不成了,正事到。」
霍锦骁挑眉。
霍翎来请,当日潜进漆琉的细作回来,已能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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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门口已有霍翎派来的马车与人等着,霍锦骁与魏东辞匆匆踏上马车。马车转过几条街巷,在一处宅子外停下,魏东辞先跳下马车,撑起青色油纸伞,才把霍锦骁从车上扶下,两人并肩进了宅。
宅子里边布置得颇为雅致,过了正堂便有个小花园,种了大芭蕉,此时就应了雨打芭蕉的景,雨声利落。花园里有条回廊,廊后是窄长的屋子,门前书着「听蕉阁」,里头四面垂着湘妃帘,并无墙障,倒是个清致的地方。
有个人已在帘后等候许久,霍锦骁与魏东辞一踏入,这人便站起,朝二人略拱了拱手。
霍锦骁便瞧见个年近三旬的男人,这人眉疏目小,模样普通,毫不打眼,身形瘦削,与那日她在漆琉所见的蒙面细作一致。
大安朝的细作在军中都有记录,身上皆有信物为证,每个人都有负责与其对接的官员,然而其长相却不能留档,以防机密泄露进而危及性命。事不凑巧,这细作回来之时,与其对接的官员恰逢急病离世,无人识得其长相,后人只凭记录与信用与其盘问,用了数日才确定其身份无误。
霍翎提及此人,言语间多有赞许,此人除了带回东海与漆琉密报之外,还极为熟悉漆琉运作与船上诸务,很是能干,十分叫人欣赏,是以如今已被委以重任,参与进红夷火炮的运送之事中。
「周大人,别来无恙。」她抱拳笑道。
此人名唤周阳,原在京中神机营任职。
「不敢当,周某如今只是一介武夫,官职未定,姑娘还是叫我周阳吧。」周阳回来时日不多,官职还没确定,正跟着霍翎办事。
「周大哥客气了,你跟在殿下`身边,又立了大功,日后前途必然无量,一句『大人』怎么当不得?不过今日小妹托大,唤你一声大哥,都是江湖中人,大哥莫嫌小妹无礼。」霍锦骁与魏东辞坐到靠花园的椅上,开口道。
「姑娘豪爽。」周阳眼中仍无波澜,还是老实木讷。
霍锦骁不以为意,拣着漆琉岛上的事慢慢与他说起,从那夜设伏狙杀海神三爷开始,到后来二人暗中相会,都不紧不慢地与人聊着,中间偶或说起东海风俗并漆琉岛之事,周阳倒也应对如流,未露一丝破绽。她又问起海图来历,他便细细告诉予她,其中并无错漏之处。
约是猜到霍锦骁是来试探他的,周阳答得格外仔细,也未流露半分不耐。
茶过数盏,魏东辞陪着霍锦骁与周阳谈了许久,直至天色渐沉,霍锦骁这才起身告辞。
两人已然熟稔,临出门之时,霍锦骁笑道:「周大哥若得空可记得带我去你们五柳峰逛逛,我对你们五柳宗的郭睿郭大侠可是仰慕已久,早想一见了。」
设伏狙杀海神三爷那夜,她曾见过此人剑法,系出五柳峰的五柳剑宗,不会有错。
周阳闻言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带姑娘去五柳宗不成问题,我师父戴成山一定十分欢迎姑娘与魏盟主同来。不过姑娘说得这位郭大侠,在下可从未听过宗内有此人,想是姑娘记错了,又或是在下下山数年,新来了不少师弟在下不知吧。」
「啊?不是五柳宗的?」霍锦骁拍拍脑袋,不好意思笑了,「大概我记差了,周大哥莫怪。」
「姑娘言重了。」周阳忙回道,又送二人出门,离了宅子。
这番试探方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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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暂时停了,路上却汪了许多水,车軲辘每隔一会便碾过水潭子,溅起一片水花。
霍锦骁收了刚才甜甜的笑,半瘫在迎枕上,苦着脸拿手揉着头,哀嚎道:「说得我头都疼了。」
一番试探绞尽她的脑汁儿,比打十次架还累。
魏东辞挨到她身边,拉下她的手,指腹轻按她头上的穴位,口中问道:「可曾试出什么来?」
听他二人谈话似乎周阳并未露出马脚,这个周阳与记录中完全一致,手背上的胎迹也有、一般无二,甚至於他替此人诊过身体,霍锦骁说此人曾在伏击三爷时肩头被箭所伤,那伤痕也在,毫无破绽可言。
「本来没有,我差一点也相信了。」霍锦骁睁开一边眼,拉着他的手按到自己脑门上最酸疼的地方。
「这么看来,你试出不对了?」魏东辞一手替她捏揉着头,另一手却在她鼻尖轻轻点了点,目中宠色如春阳温暖。
「他不是周阳。」霍锦骁鼻头皱起,开始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