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行
魏东辞是来辞行的。
「明日一早, 我随殿下一起出发。」他靠着码头的护栏眺望海面。
码头的夕光细碎铺在海面, 随波荡漾,橘色云霞在天海交接处变幻出种种形态, 夕阳裹在其间像馋人的流心蛋。
「行李打点好了?」霍锦骁的指尖沿着护栏木头的纹路一圈圈划着。
从小到大,他们经历过无数次长长短短的分别,幼年时她会抓着他的衣袂不放, 大了一点她会用水汪汪的眼看他, 不是要他留下,是想跟着他的祈盼。她就是个小小的拖油瓶,后来长大了, 这拖油瓶说要保护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还是不依不饶要跟着他。
每一次分别都难舍难分, 可忽然之间,她不再跟了,知道放手, 她问他几时出发,行李如何, 路上保重……分别的话一句句说着,没有挽留与可怜巴巴的眼神。
他们都长大了。
「别替我操这些心, 我四海为家,已经习惯了。」魏东辞笑道。
「佟叔会跟着你吗?」她问他。
「会。」他知道她不放心。「你不在,我也会跟紧他, 好好保住我这条小命。」
霍锦骁转了个圈,背倚在扶栏上斜睨他:「知道就好,你的小命是我的,谁都别想取。」
飞扬的眉宇还是只在他面前才有的骄纵,魏东辞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天地虽美,又怎及她眼中碧波、唇角春/色,便是年华老去,也无可取代。
霍锦骁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窘迫,垂眸往随身小包里摸去,假意避他目光。
「找什么?」魏东辞问她。
「去年远航带回来的咖啡,比茶更醒神,熬夜久了可以试试,不过不许多喝。」她边找边说。
「咖啡?我听过,这可是金贵的东西。」魏东辞看她毛毛燥燥地在包里翻来翻去,扬唇笑起。
「有了。」她神色一喜,终於摸到鼓鼓囊囊的袋子,「给你。」
五色棉布缝的抽口圆袋儿,里头被装得满满的,她很得意地翻出,抽口的绳子不知勾到了什么,竟带出件东西,在空中划出道青芒,直坠入地。
魏东辞眼明手快接下了那东西,还没等看清,就叫霍锦骁又抢了回去。
不足巴掌大的玉,是他父亲的遗物,也是他的传家玉,是幼年他赠她之物。
「玉佩……你一直带在身边?」他看清那东西,目光瞬间温柔。
「你当时不是让我好好收着吗?」霍锦骁往玉上呵了两口气,用袖口用力抆着。
「送你玉的时候,我还说了别的,你可记得?」他含笑问她。
霍锦骁摇摇头,五、六岁时的事,谁记那么清楚?
「我当时和你说了,这是我传家之物,我娘交代过,只能给媳妇,结果你一把抢走了。」他笑得越发狡诈。自动送上门的小媳妇,他哪能拒绝?
霍锦骁手上动作一停,飞快把玉塞回给他,只道:「帮你保管而已,还你就是。」
一块玉就想娶她,门儿都没有。
「小梨儿,我的东西送出去,就不许退;你收下,便不能还。」
物如人心,给了就收不回来。
他拿起玉佩解开活结,往她颈前一挂,将结扣紧,魏家的玉佩便安安稳稳地垂在她胸`前。她抬手抚过玉,目光随着海面粼粼橘波轻轻起伏。
这次,不会再取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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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辞一离,霍锦骁就有些打不起劲儿。事情还是照常做着,只是人显得恹恹的。她本当自己习惯分别,不会思念,岂料这人前脚才走,她后脚就觉得心肝脾肺肾哪都不对。其实也不是非要见着面才算在一块,他在医馆獃着,她在码头忙着,彼此都寻得到着对方的踪迹,想见时见上一面,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可他这么一走,倒有大半个月摸不着影,办的事又危险,叫人挂心。
海边的城市热得早,在山里这时还穿着毛皮袄子,这儿却都已换上轻薄夏衣。祁望比东辞晚两天离开,霍锦骁就帮着小满替他打点行装。
「就去几天,钱家什么都有,不用带那么多东西,拿两身换洗衣裳便成。」祁望看着包袱越装越鼓,无奈地冲二人开口。
没人听他的。
霍锦骁正从小满手中夺走水烟壶和烟丝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