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锦枭 落日蔷薇 3626 字 1个月前

「小景,於我而言报仇固然重要,但平南更加要紧。」祁望端起隔夜茶润了润嗓,「至於三爷身份,该水落石出之时自然会大白天下,不必急於一时,我都等了十二年,不差这点时间。」

霍锦骁不知怎的,想起那天他拉着她看海图时说的那番话。

他的理想,志在四海。

「那曲夫人呢?她现在也是梁家人。」她不再多说。乱世之中,明哲保身也是无可厚非的做法。

「我会找机会见她,探探梁家的事,到时再与你细说。」祁望站起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言下之意,便是不欲再谈,他的态度很坚定,毫无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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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望回来之后,船上又忙碌起来,他与钱家谈妥生意,定了一批丝绸,要派船去泰泽运回。货量很大,祁望便点了去运货的船,除玄鹰号之外,所有船都去泰泽,巫少弥也在其中,收到货后不再回石潭,直接运去平南与燕蛟。

第二天船就走了,霍锦骁和祁望却还要在石潭留段时间,将余事处理妥当。

日子一过又是两天,梁家的事果然瞒不住人,风风雨雨从全州城传到石潭港,只猜是海匪所为,一时间石潭港人心惶惶。

三港是大安沿海要地,若连这三城都被海匪滋扰,那沿海已无安生之地,大安的海线也岌岌可危。

第三日,祁望收到曲梦枝的信,约他辰时一刻相见。

这事他没瞒霍锦骁,那信送到她面前,她翻看两眼,只是很普通的信,除了时间地点与落款,没有更多内容。

「是曲夫人的字?」

「是她的字。」曲梦枝的字,祁望不会看错。

霍锦骁有些担心。这两日梁府守卫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曲梦枝却这时约他私下见面,也不说缘由,谁知道是不是圈套。

「我陪你去吧,可以替你们放个风。」

她想了想道。

其实还是怕出事,外头风风雨雨,东海也不太平,谁知道有没人觊觎平南想杀祁望。

祁望从她手里抽走信,道:「好。」

这好意他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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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起风,这风来得玄妙,厚云压着天,风声呼呼作响,海浪拍岸,叫船撞得砰砰作响,天地阴沉得像是骤风要来。船晃得厉害,玄鹰号上的人把绳缆加固之后都下了船,躲进附近的茶寮里等着。

天也不下雨,只刮风,树叶沙石满天飞。

霍锦骁陪祁望坐在茶寮里等时间,祁望用秦权壶泡了茉莉茶,又叫来对唱曲的父女,隔着帘子在外头弹唱供他打发时间,也不管外头暗沉的天色。

卯时末,天彻底暗透,他才给了赏钱,理理衣裳起身要去见曲梦枝。

茶寮外却传来一阵疾步声,有人停在寮外唤霍锦骁。她心里奇怪,掀帘一看,风里微弱的灯下光有个被得歪斜的人,衣裳头发已经飞得没形。

那人拔开覆面的乱发,喘着气唤她:「景姑娘,先生回来了,请你过去一趟。」

来的是东辞医馆里的药童。

魏东辞回来了。

霍锦骁眉色一亮,正要答应,忽想起自己答应了祁望陪他去见曲梦枝。

祁望也听到了,不吭声,让她自己选择。

「先生受伤了。」药童见她没反应,又补充一句。

「你说什么?」霍锦骁闻言甩开万事,冲进药童面前,「东辞受伤?什么伤,可重?」

风很大,刮得她衣裳猎猎,头发丝儿乱飞。

「不太清楚,我急着出来请姑娘,只知道先生是被佟叔背进医馆的。」

霍锦骁大急。魏东辞那人骨子里有些傲气,若非千难万急,绝不会让佟叔背他,如今连进医馆都要靠背,这伤……

她不敢再想。

「你去医馆吧,梦枝的事我自己去就成。」祁望也从茶寮里出来,声音淡得像要被风吹散。

「可是……」霍锦骁两难。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梦枝也不会害我。」祁望抬手挡挡风,遮住了眼。

她斟酌片刻,在心里做了决定。

「对不起,祁爷。」

「去吧。」他没说什么,只挥挥手。

霍锦骁很快转身,也不等药童,自己拔腿而去,很快就没入夜色间,像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祁望看了一会,也踏出茶寮,看看天色,他呢喃了声「要下雨?」,又折回向茶寮老板借了把油纸伞,这才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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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天已黑透。

曲梦枝约他在梁府西面的柳巷衚衕里见面。柳巷果然像柳枝,细细长长,四通八达的衚衕就像枝条上的柳叶,窄而暗,只有衚衕口几户宅子檐下挂的灯笼光芒能隐约洒进来。

今日风大,灯笼被吹得乱飞,主人怕引起火事,便都熄了,衚衕里又黑了许多。

祁望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一会,他惯常不喜让女人等自己,可惜倚墙等了许久,曲梦枝也没来,倒是风慢慢停下,厚云被吹散,月亮竟还穿出,薄薄洒下,照得地上一片霜光。

他不知道曲梦枝什么事找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虽然他不喜欢让女人等自己,可其实他没什么耐性。

想了想,回去他也没事做,索性就等吧。

辰时过去,他等足三刻钟,觉得够了,直起背要走,衚衕口的月光里却歪歪斜斜跑进来一个人。

脚步不太稳,一会往左偏,一会往右晃,细骨伶仃的身段像随风摇摆的柳条儿,也像喝醉酒的人。

光线昏暗,祁望看不清脸,只看得出是个女人。

曲梦枝虽然妩媚,可也不会这样走路。

他蹙了眉,直到听到一声轻唤。

「祁望。」

真是曲梦枝。

他快步迎上前,正要问她,就见她软软倒下,他伸手一接,将人抱下,摸到满手血。

长夜昏巷,星沉月隐,像多年前血色满覆的夜。

血,温热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