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祁爷脾气差得很,药不怎么喝,饭也吃得很少,我怎么劝都没用。」小满看着食盒里的菜发愁,忽又抓住她,「你也跟了祁爷这么久,他从来没这么任性过。你去瞧瞧,好歹劝劝他,别让他再这么下去。」
霍锦骁沉默。
「小姑奶奶……」小满哀求了声。
「给我吧。」霍锦骁盖上食盒,拎起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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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宅仍旧静谧,连个人影都没有。霍锦骁在祁望屋外躇蹰片刻,才敲了两声门进屋。祁望不在寝间,而是侧倚在次间的罗汉榻上,闭着眼,手里握着卷书垂在床沿,也没在看。榻旁的方几上搁着碗药,她放下食盒轻声上前,探探药温,已是凉了。
「说了不要来吵我。」祁望还是听到动静,闭着不耐烦开口。
「祁爷,药凉了。」霍锦骁端起药。
祁望猛地睁眼,抬眸静静看她。
「小满哥说你不肯喝药,不喝药这伤怎么会好?祁爷还想在这里躺多久?」她好声气地劝着。
祁望忽然伸手,把那药夺来,仰头一饮而尽,复将碗扔在桌上。碗「哐哐」转了两转才停下,他道:「喝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声音沙哑,蓄着火。
霍锦骁无语,将空碗拈起放在盘上,端起转身,却又被他拉住手臂。
「你真要走?」
「不是你让我出去的?」霍锦骁无奈道。
「我说说而已。」祁望拉着人不放。
霍锦骁觉得这人近日反覆无常的叫她摸不着边。
「我去给你拿饭菜罢了。」
祁望看到被她搁在不远处的食盒,总算松手。那日他不过唐突剖白几句,她竟然这么久都没来看过他一次,真叫一个绝情。既然出口了,他就断没有再叫她离开的可能,疯了似的想见她,可越想见,她越不来,他煎熬十分。
霍锦骁手脚麻利地将矮案摆上榻,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来。他伤势未愈,饭菜都是清淡的,无非白粥、卷子,藕尖、青笋、鲈鱼、蒸肉丸子之类,再加一盅汤。她看他没有拒绝,还主动坐起靠到迎枕,便递了筷给他。
「陪我吃饭。」他把筷子推回她手里。
霍锦骁只得在他对面坐下。与他一同吃饭不是头一遭,可没有哪回吃得像现在这样艰难,食不知味。
「藕尖嫩得很,你尝尝。」祁望夹了段细嫩藕尖到她碗里。
霍锦骁默默吃了,也不多话。
「怎么不说话?从前吃饭,你的话从来没停过。」祁望温声道。
从前吃饭,她会说话,会和他抢菜,也会劝他多吃——什么时候改变了,他也不知道。
他不过是想把消失的从前找回来。
「祁爷多吃些。」霍锦骁剔了鱼肉放进小碟,拿半久酱汁浇了给他,「其实刚才我在外头已经吃过了,你不用管我。」
「小景,你叫我名字吧。」
祁爷祁爷,透着生分。
霍锦骁笑起:「祁爷就是祁爷,哪能直呼名讳?」
「为何不能?你从前不是叫过。」
他记得,劫后余生的拥抱与她一声「祁望」,那几乎是他们之间最动人的时刻。
「多吃些吧。」霍锦骁垂下头,将汤倒出。
祁望觉得自己急进了些,便不强求,岔开话题:「喜欢远航吗?去年我们走的西线,明年开春我们到东边去,那里不比西边差,我们可以走得更远,有些地方连我都没去过,听说有鲛人出没,想去看看吗?书房里有本《东行记》,你可以拿去看看。」
「去完东边回来,你带我去云谷看看?你说说,云谷都有什么有趣的?」
她不语,他就一直说。
她喜欢的事物那么多,总有一两件事能打动她。
霍锦骁目光慢慢抬起,落在他脸上。
硬朗的棱角,刀剑似的眉眼,几曾有过这样服软的模样。
心是有些疼的,可她已经再难回头。
「祁爷想去云谷,随时都可以,不过我现下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想了想,平静开口。
没有那么多的难以割舍,她一直都是绝情的人,只有一颗心,只给一个人。
「何事?」祁望问她。
「祁爷伤愈之后,我想请祁爷主婚,我和东辞准备在平南完婚。」
太多的话无法出口,那么行动足以说明一切。利刀剜腐肉,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