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写完卡片， 让阮萤扼腕痛惜的是，之后几天，她都没能再和陆遇安见面。

陆遇安忙的脚不沾地， 她也差不太多。

周四这天傍晚， 阮萤更是意外收到崔治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台楼下，问她有没有空和他一起喝杯咖啡， 他有个事想拜托她帮忙。

阮萤抽空下楼， 崔治慈祥地看她笑了下， “崔叔叔过来， 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阮萤盯着他又白了不少的头发说。

门口有点儿冷， 阮萤让崔治跟自己进旁边的咖啡馆说话。

“崔叔叔， 喝点什么吗？”阮萤问。

崔治：“我不用，一杯白水就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阮萤想了想，“我试试，如果她坚持要去，那我陪她去。”

阮萤愕然，无声少顷，“那她网恋的对象联系方式，您有吗？”

她想安慰崔治，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何况这种事情，即便是安慰也没用。

“她同学呢？”阮萤想到他之前提的，崔彤是和两同学一起去，“她同学的父母，也同意她们去吗？”

她见识过崔彤的疯狂，也知道崔治的为难和担心。

他叹息道，“她用死来威胁我。”说到这，他问阮萤，“我是不是让她去一趟冰城，她才会死心？”

阮萤也不知道。

阮萤点头，“您说。”

阮萤听着，心头微涩。

知道这事后，当然不允许。可崔彤闹，甚至离家出走。他根本奈何不了崔彤一丝一毫。

“崔叔叔。”

阮萤：“她要一个人去？”

崔治：“非常坚持，我把她锁家里也锁不住。”

事实也是如此。

能让崔治头疼，找到阮萤帮忙的事，除了他女儿崔彤的，不会再有别人。

崔治家这本经，和阮萤还有一丁点关系。

崔治开始百般赞同她出去玩，出去散心。

警局要查，自然查得出。可崔治和女儿的关系紧张，他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对方有没有诱拐行径，他用职务之便去查，并不合适。

思来想去，阮萤提议，“崔叔叔，我明天去学校见一见崔彤，我和她聊一聊看。”

崔治摇头。

翌日上午，阮萤早早出现在崔彤学校。

“是。”崔治头疼，嗓音沙哑地发泄着情绪，“我要陪她，她不愿意。她就坚持要一个人去，你说她一个人去那边，一个未成年，我怎么可能放心！”

崔治抹了把脸，拧紧眉头，“她会听吗？”

阮萤胸口一热，恰好服务员将他们的姜茶送上，阮萤才不至於失态。

阮萤到崔治面前坐下， “您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懊悔，“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崔治摇头，“她那两位同学已经被父母劝住，不去了。”

崔治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温声道：“崔叔叔元旦比较忙， 先跟你说声元旦快乐， 这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崔治告诉阮萤，他发现崔彤网恋了。她之前和他说的，元旦想去最北边旅游，就是为了和网恋对象见面。

“你在崔叔叔这儿， 永远还是小姑娘。”崔治回忆道，“忘了你爸爸说的话？”

她抿了抿唇，“那她还坚持去冰城吗？”

闻言，崔治叹了口气，“那崔叔叔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

阮萤蹙眉，“警局也查不出？”

她捧着姜茶暖了暖手，看向崔治，“崔叔叔，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您直接跟我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

阮萤顿住。

崔治看向阮萤，“萤萤，你说崔叔叔该怎么办才好？”

崔治和崔彤父女现在这样，她得负一部分责任。

崔治望着她笑，“你是你爸爸的女儿， 也是崔叔叔的半个女儿， 你在外面这儿， 永远是小姑娘。”

阮萤目光微垂， 落在那个有点儿熟悉的袋子上， “谢谢崔叔叔，我已经长大了，不用礼物啦。”

阮萤无奈，跟店员要了两杯热的姜茶。

看到她出现，崔彤哟了声，“我爸的干女儿来了？找我干吗？”

阮萤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问了一句，“冰城你是不是坚持要去？”

崔彤一顿，趾高气昂地说，“对啊，怎么？你是想来劝我还是想把我锁在家里？我告诉你，你就算今天能锁住我，你能锁住我一辈子吗？”

阮萤轻哂，“我不锁你，既然你坚持要去，那也行。”

她朝她伸出手，“身份证给我。”

崔彤警觉，“你想做什么？”

“买票。”阮萤淡然，“我和你一起去，去见见你的网友。”

崔彤：“你有病吧？”

她万万没料到阮萤会出这样的主意。

“怎么？”阮萤微笑，“我不能去？我是你爸的干女儿，也算你半个家里人，不能去见见邀请你见面的网友？”

她停了停，借着身高优势睨着崔彤，“还是说你告诉你爸的网友是假的，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

崔彤最不能被阮萤激，一听到这话，当即回教室掏出身份证丢给她，“你现在就买，我下午下课就走。不买你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行啊。”阮萤按捺住自己的脾气，买了两张晚上飞往冰城的机票，“你把之前的高铁票退了。”

“知道！”崔彤回自己身份证，“机场见！”

被崔彤气的头脑不清，阮萤回到车里后悔了三秒，而后收拾好情绪，给林瑜英打电话请了一天假，又去了趟医院。

但陆遇安这一天安排了好几台手术，准备迎接明天假期。

阮萤扑了个空。

回家前，她去了趟司念咖啡馆。

听她说完冲动的决定，司念呆若木鸡许久，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陪着崔彤胡闹？”

阮萤捧着咖啡面无表情喝着，“我不陪她去我能怎么办？让崔叔忧心忡忡又没有任何办法吗？”

司念磨牙，“崔叔有办法，只是他不敢。”

崔治和崔彤的父女关系，目前就依靠崔治对她的那一丁点儿纵容在维系。崔彤以前自杀过，他根本不敢对崔彤多么的严厉，多么的强势。

她要做的，他大多时候只能由着她。

正是因为了解，阮萤才无可奈何。

“算了。”阮萤看向司念，“我最后陪她一次，她如果再这样，我也不会再纵容她。”

她垂下眼，情绪不太好，“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司念嗯了声，“那我问问我爸，在冰城有没有熟悉的朋友，让他们接待你们，会安全一点。”

毕竟阮萤和崔彤要见的，是网友。

阮萤点头，“好。”

陆遇安看到阮萤给自己发的消息时，阮萤正在家里收拾行李。

他直接给她打了个电话，“去冰城？”

阮萤叹息一声，“嗯，陆医生，我可能要推冲我们的迷信之旅了。”

陆遇安蹙额，“有什么急事吗？”

阮萤：“一个妹妹要去，我陪她去。”她温声，“放心吧，没什么事，我去两天就回。”

陆遇安并不放心，“那边很冷。”

“我知道。”阮萤轻笑了声，“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两台手术？没事的，你去忙，我待会去机场了，到那边我会给你打电话。”

陆遇安缄默了会，自知目前没有身份劝说她更多，自己更是没办法脱身陪她过去。

“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阮萤：“好。”

挂了电话，陆遇安思忖一瞬，给郁庭昀打了个电话。

拜托完，他才再次钻进手术台。

阮萤的冰城之旅，来得过於突然。

连她自己，都是在抵达冰城，感受零下几十度气温时，才恍然回过神来。

崔彤从上飞机后就一直闭口不言，不和她交流，更不看她。

两人跟陌生人似的，下了飞机，拿了行李。

阮萤接到司念父亲安排接机的司机电话，一同往外走。

确认无误后，两人上车去酒吧。

时间还算早。

阮萤的飞机买的是六点多的，这会也不到九点。

她偏头看向窗外连成一片的霓虹灯，看路道两旁路灯下挂着的红色灯笼，看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轻轻地呼出一口冷气。

窗户顺便有了雾。

阮萤瞧着，轻轻笑了笑。

“幼稚。”旁边传来崔彤的吐槽。

阮萤没理她。

她收回视线，依次给崔治司念陆遇安等人报了平安。

抵达酒店，阮萤跟司机道过谢，约好次日早上九点来接她们后，便和崔彤去办理入住。

为防止崔彤乱跑，她订的是双人标间。

看到这，崔彤扯了下唇，讥讽，“你阮大小姐，怎么只订个标间？你工资不是挺高的吗？”

阮萤充耳不闻。

拿房卡时，阮萤看向服务员，“只要一张就好。”

服务员愣愣地看着两人，“确定吗？”

“确定。”阮萤微微一笑，“她不需要。”

崔彤：“你有病吧。”

拿上房卡，两人去房间。

折腾了小半天，阮萤其实很累。冰城实在是太冷，比她预想的，要冷很多很多。

进到房间，崔彤嚷嚷着要吃饭。

阮萤闭了闭眼，压下自己脾气，“点外卖行吗？”

她真的不想出去。

而崔彤，就是喜欢和阮萤作对。

她越不想做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

最后，两人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气，走出了房间去外边吃饭。

点菜时，阮萤没什么胃口。

她把菜单递给崔彤，“我不怎么饿，你点自己想吃的能吃完的，不要浪费食物。”

崔彤冷嗤，“小气。”

话虽如此，她还是克制了些。

吃过饭，崔彤又嚷嚷着要逛街。

马上凌晨倒数，她想要和陌生人一起到广场跨年。

她看向不太有兴致的阮萤，“你也是第一次来冰城吧？不想去看看逛逛？”

阮萤这会冷的话都说不清，她哪有心思逛。

她实在不懂，崔彤这个高中生到底哪来的精力。

“不是很想。”阮萤婉拒。

崔彤眼睛一亮，“你不想那我自己去了。”

“……”阮萤深吸一口气，“我去。”

崔彤奸计得逞，轻呵一声，“那我们去索菲亚教堂吧，那边下雪特别好看。”

阮萤正想说这会又没下雪，一走出餐厅抬头，皑皑白雪便从空中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