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檐下解去外氅,走入屋中,就看见面容黑沉的粱老太太,和一脸尴尬的大奶奶闵氏、三奶奶凤氏。碧玺接过明筝的外氅,低声提醒道:“老太太还在气头上,万一说话不好听,奶奶您担待些……”
闵氏挤出个笑来:“这么夜了,二弟妹还没睡?”
“是很晚了,嫂子也没睡?”她在厅正中行了礼,在自己平素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接过丫头奉上来的茶。
老太太见她大方从容,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到那个化成一滩血水的孩子,想到梁霄哭红的眼睛,心里头堵得难受,这毒妇还敢来见她?
“明筝,你既然来了,想必知道我今日是为着什么发作那些个奴才。”
老太太手里捏着佛珠,咬牙切齿地道:“有人故意要我不痛快,要霄哥儿不痛快,你说,我该不该发作?谋害子嗣,这种缺德事儿在梁家从来没见过。你大嫂你三弟妹都在,她们哪个没养过庶子女?你大哥屋里的霞儿,你三弟妹屋里的峻哥儿,……家里自来没有这种龌龊腌臢的习气。”
老太太这些年乐於做个眼花耳聋的菩萨,万事由着年轻一辈打理。她罢开手丢下大钥匙许多年了,如今瞧来,再不能这样下去。明筝大权在握,人人要瞧她脸色过日子,她便日渐霸道起来,连丈夫都不放在眼里了。
明筝笑了笑,“娘发作下人,媳妇儿自然无话。不过娘喊我屋里的几个来,是发现了什么?觉着跟他们几个有干系?姜嬷嬷闯进我院儿里,大呼小叫拿人绑人,知道的,这是娘要找底下人问话。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由得奴才打我脸瞧。”
闵氏忙起身来打圆场:“姜嬷嬷许是一时心急,娘不过叫人来问问,二弟妹别多心……”
梁老太太一拍桌案,震的那茶盏直跳,“怎么,我不能问?你屋里的都是宝贝疙瘩,问不得传不得?”
她一动怒,屋外候着的丫头婆子全都跪了下来,闵氏和凤氏不敢坐着,纷纷垂手站在一边儿。
老太太眼望对面喝茶的明筝,她气的手直抖。素来这个二儿媳都明理本分,今儿是怎么,决心要跟她对着干?老太太用词愈发严厉,“明筝,我念在你是梁霄结发妻子,是我们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房奶奶,有些事我不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我真的眼瞎什么都看不见,是我顾及你的脸面,顾及你们小夫妻的情分,不愿豁开了去闹大了,你今儿既决心不要脸面了,非要问个明白到底为什么,行,那你就坐在那儿好好听,去把人都带进来!”
闵氏有些担忧,怕老太太把明筝逼急了,到时候收不了场。
她给凤氏打个眼色,示意快去劝劝,凤氏抿抿唇,对她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两边都在气头上,谁开口冲着谁来,还是别说话的好。
闵氏一肚子骂人的话憋着没说出来,三房四房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遇事一味避忌,生怕引火烧身。老太太也偏心,什么难做的不讨好的事儿都喜欢指使她,今儿若不能叫明筝哑口无言,明儿她当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