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垂眸受着那些探视,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礼,“明氏给陆老太君请安,祝老太君松鹤长春,芳辉永绽。”
声音落地,上首默了一息,才缓缓开口,“好孩子,难得你来,过来坐吧。”
陆二夫人笑道:“瞧瞧,老太君偏心着呢,怪道适才身边的座儿谁也不叫沾,原给咱们阿筝留着呢。”
室内哄笑一片,其乐融融,明太太见陆老太君似乎满意明筝,心底那块石头也随着落了地。
□□夫人招呼着众人喝茶说话,又请了好些个说书的唱折子戏的来回在稍间穿梭,笑声乐声像浮浪般一重重涌过。支开身前的人,老太太让明筝扶着自己去后头歪了一会儿,明筝不动声色,知道这是老人家有话要说。
帘幕半掩,外头的说笑声不时传进来,陆老太君松开明筝的手,歪在炕上凝视着她道:“我听说,你跟筠哥儿早就识得?”
明筝没觉着意外。陆老太君同意婚事前,多半查探过她的过去,娶一个成过婚的女人,陆家要顶着多大的压力她心里也十分清楚。
她缓声答道:“十年前曾有一面之缘,那时我陪母亲在清元寺诵经,在后山偶遇了侯爷,当时并不知侯爷身份,也未曾告知自己的名姓。”
陆老太君依旧不见笑容,压低声音道:“那你先前可知,筠哥儿从那会儿一直惦念了你十年?”
明筝对上陆老太君的双眼,那眼里的情愫复杂得很,说是怨毒谈不上,可也绝不是欣赏或喜欢。一个在感情上折磨了自己孙儿十年的女人,不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事,明筝自问换做自己,也未必能接受这一现实。但她没有做错什么,她遵从家里的安排嫁了人,努力想要相夫教子安度一生,旁的男人喜不喜欢她,要不要为她不娶妻不纳妾,这并不是她能左右的事。她承认陆筠的执着和深情打动了她,但他这十年痛楚不该是她来偿还。
“晚辈原本不知。”她抿唇轻笑,从容而礼貌地道,“我与侯爷恪守礼仪,从未逾矩,侯爷为人沉稳端严,又岂会轻吐心事?”
陆老太君见她对答如流,不见怯懦,不见紧张,倒是落落大方,从容有度,换作是个未婚姑娘,难免忸怩羞涩,怕是话也说不清。这几句不卑不亢,倒也没如何讨好她这个未来太婆婆。待要再问,就见□□夫人含笑走进来,“老太太,外头筵席备好了,大伙儿都等着您呢。”
朝明筝打个眼色,自己上前一步挡住明筝,扶着老太太的手笑道,“再稀罕人家明丫头,也不好总把人拘在身边儿啊,待会儿放人家去瞧瞧戏逛逛园子去吧。”
明筝落后半步,没有跟上去献殷勤。
等筵席吃完,又陪着几个长辈摸了会儿牌,□□夫人朝明筝打眼色示意她离席。来到廊下,四夫人轻推她一把,“有个人等大半天了,转个弯前头写着晖草堂的书阁里头……好孩子,你去跟他说说话儿。”
明筝脸皮到底不是铜墙铁壁,瞬间耳尖红到了脖子根。四夫人与她耳语道:“咱们家行武出身,没那些穷讲究,长辈们都在,容得小辈说句话怎么了,再说婚也定了,名正言顺往来,你可千万别多心。”
说完,扬手招了个小丫头过来,“阿筝喝了几杯酒,出了汗了,带着去前头院里梳洗梳洗,好生伺候着,啊?”
小丫头乖觉应下,扶着明筝的手就朝后头晖草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