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脸,哀伤地哭着,“我从小长在西边儿,没来得及行礼的丈夫,就死在西国人刀下,二爷落到他们手里头,只怕有去无回……我连有孩子的消息,都没来得及告诉二爷,二爷就这么去了,再也没回来。”
她说得哀切,在场那些婆子侍婢都有些动容,老太君想到惨死的次子,更是悲伤难抑,从来没人把当日的情形对她说得这么细致。
“后来……我独自生下了二爷的孩子,寨里人都骂我,说这孩子来历不明,是个野种……我没法说,我怕人家不信,也不愿给二爷抹黑,他人已经走了,是为国尽忠、为护百姓走的,我怎么忍心,让他为了我而担骂名?”妇人抹掉泪痕,缓缓抬眼,望着陆筠道,“陆爷,您若不信,去当日的寨子里查查看,我所言,可有半点作假。若非为着我那苦命的孩子,我说什么也不会来打搅您跟陆家。”
陆筠抿抿唇,半晌方道:“本侯自会查。”
妇人的大多数言语,几乎都能印证过去的事实,唯一证明不了的,只有她跟二叔之间是不是确实有那么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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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燃着烛灯,笼在红纱罩子里头,映出一片朦胧的橙红。
明筝洗漱出来,发觉陆筠没在寝房。屋里安静极了,隔窗能听到廊下侍婢走动的窸窣声。
她拨开珠帘来到稍间,见陆筠半倚半卧在炕前,正在摆弄着棋盘。
他很少下棋,瞧兵书、研究舆图或布阵图的时候多,今日事出突然,多半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二房没男丁,将来给二夫人养老送终,替二房操持诸事的责任,都落在他头上。今天却有人告诉他,二叔其实还有个儿子在世上,骊若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远在边疆,被病痛折磨了好些年。
“侯爷。”她轻唤他,踢掉鞋子爬上炕,伏在他肩膀上,扣住了他执棋的手。
“夜深了,还不睡么?”
陆筠松开棋子,翻手握住她手腕,转身一带,把她抱入怀,“洗好了?”
明筝点点头,“侯爷是在想二爷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置那对母子?”
陆筠叹了声,“先叫人查查看。当年二叔身边那亲兵,我已叫人去寻了。”
“那个孩子呢?听那位钱娘子说,那孩子病的很重,也许等不得几日了。”明筝自己怀着身孕,对小孩子的事就格外在意,推己及人,哪个做母亲的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备受折磨而无动於衷?
“我想要不先寻个良医替他瞧瞧看……”见陆筠拧着眉,她抬手抚了抚他眉心,“您别不高兴,我的意思,不管他是不是二叔的骨血,总归是个可怜的孩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陆筠没吭声,抬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先把头发抆干,仔细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