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其实也担忧。日子过得越顺遂,她越发这样的幸福不能长久。入夜,她枕在他手臂上凝神想着心事。
陆筠也没睡着,黑暗中,他轻声问,“睡不着?”
”嗯,”她翻个身,面对他,“筠哥,你说还有多久京城才能完全安定下来?眼看就是年关,百姓也好,我们也好,总盼着过个祥瑞热闹的年节。”朝纲不稳,人心就不定,一日上头不落定,陆筠的安危也就不落定。
“快了吧。”陆筠替她掖了掖被角,“你是怕等安王了却诸事,调转刀刃来对付我?”
明筝把自己缩进他怀抱里,与他贴得更近。
陆筠拍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安王不会这时候贸然上位,大约会扶持个容易控制的皇子,做摄政王。最好这皇子年纪不大,外家不显,想要立住,只能依靠他……我的罪状,最多是和旧部往来,再有就是把当年的事捅给安王,闹大了影响,算是推波助澜之过。至於宫里放火、带兵入京,逼迫皇上称病,是他们慕容家兄弟之间的相互算计。这里头没我什么事,也抓不着我的把柄。人人都知道我使不动禁卫军,石通天反水,确实不是我授意……”
他轻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王这条路不易走,他要面对的不仅是现如今这些表面臣服各怀心思的朝臣,还有身后站着强势母族都已经懂事了的皇子们,以及与他身份相当的其他藩王。一子动则全盘动,这么一大块肥肉悬在正中,那些蛰伏了许多年的饿狼,岂会错过机会?如果我是安王,没有绝对的把握前,绝不会打破眼前的局面。至於将来……他真正称帝上位那时,多半已是数年之后。你不必担心这个年节过不好,朝堂如何风云涌动,那都是暗地里的筹谋计较,当着面,谁会撕破脸?把持着皇帝在手,安王必是一幅怀柔模样,众臣恭敬称颂,诸王满口赞言,这朝廷这官场这天下早谙一套虚假的准则,背后藏着刀,脸上带着笑,我大抵能明白,为什么岳父要远离朝堂。”
明筝揪着他衣襟,手攥得很紧。她的依恋他感知到了,抬手将她圈住,亲了亲她温热的眉心,“寻个合适的时机,我去把这指挥使的职辞了,多留些空闲带着你和桃桃,游山玩水,过我们的逍遥日子。也许像你从前说的那样,我可以替你祖父完成那最后一幅海域图,你会陪着我吧,筝筝?”
她当然会。
她没吭声,只是沉默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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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很快就到了。
二房的骊若正式定了亲事,婚期定在半年后,夏季完礼。
三房远在江南,这个年节因三夫人有孕不便,没有回京。明筝和二夫人四夫人带着小辈们,一块儿在老太君的上院吃了顿团年饭。
夜里守岁是各回各的院子。
明筝和陆筠坐在窗下玩双陆,约定好输家要答应赢家一件事。平素旁的事陆筠自然让着妻子,可带了这个彩头,今晚明筝连输了七八回。
她懊恼地将骰子抛回去,摆手道:“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