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死后,那几个妖族一路追杀我,怨我坏他们布局,数次设陷伏击。只不过蜃妖的妖术过於强势,到后面我甚至领悟到她的妖域,那几个孽畜即便恨我入骨,也拿我无法。只能一路尾随,想待我日暮穷途,再寻机会杀我。儒丹城里用妖丹袭击我的,就是其中之一。”
“至於名册上的那些人,一些因造下杀孽,已被朝廷羁押。一些还存有人性,可面目已有变化,不敢外出见人。我吸走他们身上的煞气后,伪造公文,将他们带去别的城镇安置。另外一些,无药可救,我直接杀了。”
她说得语气寡淡,可是“杀”字过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盯着上面的累累疮疤,眼神空洞地发起愣来。
如同在看一封写满血字的诉状。
即便她问心无愧,也常有冲疑:她是不是该与那些人同罪。
“若是神药,你父亲缘何自己不吃?他亲眼目睹那些病人癫狂,怎会不知药物危害?虎毒尚不食子,他清醒时给你喂药,可见心性凉薄。”
陈冀的嗓音肖似一根拉动着的老旧琴弦,有种饱经风霜的苍然跟沙哑,响起时激得霍拾香的心神也跟着颤动。
“他从前对你,也如此冷酷吗?”
霍拾香不假思索地道:“不,我父亲从前是疼爱我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磊落光明、人人称道的英豪,谁又料……他会自甘泥尘。”
白泽问:“你还记得,那本名册上的人名吗?”
霍拾香神色黯然地答道:“自然记得。日日夜夜都记在脑海里。”
白泽抬手拿起案几上的卷宗,起身朝她走去:“这是刑妖司中留存的记录,皆是怀疑与你有关的旧案。你看看上面的名字是否准确。”
霍拾香双手接过,缓缓拉开卷轴,对着上面那几行端正的小字入神地看。
她感觉自己的视线与神智都在涣散,好在有房间里的那股香,化作一把勾子,屡次将她的精神将从九霄云外拉扯回来。才能让她坐在这屋里,听着几人问话。
她用了好半晌,终於读懂那几个字的意思,抬起头道:“大多是。”
白泽颔首,一言不发地将东西取回来,收进长袖中。
“什么意思?”霍拾香再冲钝,也觉察出不对来,“先生?”
白泽挥开长袖,在上首端坐,沉思许久,还是不知该不该与她明说。只一双柔和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带着不忍的怜悯跟慈悲。
陈冀不安分地动了动,一会儿挠挠眉毛,一会儿又用手指去顶开剑鞘。
他既觉得,像霍拾香如今这样懵懂无知,该是一件好事,不必再戳破什么叫她多余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