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三十多年前,当时他还小,大余县有一年遭了灾,虽不严重,却也出现了不少灾民,有一家大户人家的老太君心善,就吩咐儿女拿出了粮食施粥,只是粥施了两天,那老太君却突然病了,她下面的儿女就有些不乐意这么行善了。
原本大户人家行善,讲究的是个积阴德,这老太君正行着善呢,突然遭此磨难,不免让她的儿女心生不快。再则他家虽富有,但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县城中的富户,每日施舍几百碗稠粥过去,未免会有些不舍,但因老太君正病着,他们就怕老太君不乐意,因此虽然还施舍,这粥就没原先那么稠了,如此一来,那些灾民就不满了,说什么的都有,第一二天还罢了,下面人虽然在议论,也只敢私下议论,等到第三天就有人道:“这户人家说的施粥,却糊弄咱们,邀了名声不说,却是来饿咱们的!”
说起来这话是有些无礼的,但人在饿急的时候哪还管讲不讲道理,当下就有人附和:“对,他家有,却不管咱们!”
“前两天还是稠的呢,这两天越来越稀了!”
……
当说这种话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众人只觉得这户人家越来越对不起自己,再看那一户的家丁也不多,当下就发生了冲突,也亏得那户人家平时和衙门中、千户所的关系都不错,两个地方接到报信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否则这户人家说不定都会被挤平了!
但即使如此,那老太君被这么一闹,又惊又怕,又怒又气,她本就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竟这么过去了,这事平息了没两天,紧跟着就是那户人家出殡,当时很有一些灾民跟着去送殡,却被那户人家给骂了回去:“我们家有,也是我们家自己的,我们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不给,你们凭什么来抢?我家老太君心善可怜你们,竟落了这么个下场!我们家,从此以后,再不施粥!”
此后这户人家果真就没再施过粥,当然也有人说是那户人家的儿女不孝,若是规规矩矩的按照那位老太君的愿望施粥,哪会有这样的事?还有人说那户儿女早就不想行善举了,此时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因此事闹的很大,之后还有后续影响,因此在大余县一直有人谈论,牛洪乐过去不在意,此时就想到了这件事,当下就给杨毅说了,之后道:“大人,若如此,咱们也可以找人散布同样的话,若是那巨岗人真敢杀人,咱们还可以鼓动那些流民与之对抗。”
杨毅点了下头,却没有说什么,牛洪乐不免忐忑,过了一会儿,见他只是蹙着眉,不免开口:“大人、担任若觉得小人此计不……”
“很好,你就照着做吧。”
“啊?”
“你带一队人,再领三百两银子,此事就交给你了。”
突然被交与这样的任务,牛洪乐又惊又喜还有点怕,惊的是杨毅竟如此简单的就将此事交给他,喜的是自己也能单独作事了,这可和出海不同,那一出海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他这,却好似很快就能见到成果的,若他将此事做的漂亮了,那地位自然立刻不同,怕的则是不仅事没做好,再将小命丢进去了,现在可不比原先,到处都不太平着呢,不过他也是个有几分狠劲的,只是微一犹豫,立刻就道:“小人必不辜负大人的信赖!”
他出去后,杨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牛洪乐的这个主意可以说是最简单的办法,鼓动灾民去闹,带头和那些巨岗人抗争,只要有一个打头的,下面的人自然会跟上,当然,巨岗那边也应该会有相应的措施,可是只要她在这里不断的散布流言,鼓舞越来越多的人过去,那最终获胜的还是他们,这就像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会显得苍白一样。
但如此一来,巨岗的平静就被彻底的打破了,也不知会有多少流民在这场冲突中死去,先前陆川的悲剧很有可能在巨岗上演,她当初为此杀了吕勇,而现在,她却在做比吕勇更过分的事。
吕勇只是不作为,而她却是在制造冲突。但是不如此,她就无法在巨岗站住脚,就无法为夏卓敬准备一条退路,也就无法为紫竹寨的人营造一个安乐的环境。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其实说这些有什么用?条条大路通罗马,为夏卓敬营造退路,并不见得真要在巨岗站住脚,此时天下乱相已成,她可以在很多地方都有发展,只是在巨岗,是最名正言顺的,是最容易发展的,而她会这么卖力,也只是,她已经放不下,这权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