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1 / 2)

侯门嫡女 一枚铜钱 5740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番外 李心容

初到这个世界,李心容十岁。

第一次见到贺奉年,她十五岁。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了五年,一切陌生的东西都变得熟悉起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就要作为「李心容」活下去,也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一切伪装的小心翼翼,不让人看出她的怪处。

虽然这么小心了,可还是让人觉得奇怪。邻居都说,隔壁李家的三姑娘,性子活泼顽皮了,不像以前。

李夫人倒觉得女儿这样也好,自从夫君战死沙场,女儿就一直郁郁,如今终於是欢喜起来,也不想管束她太多。她要做什么事,只要不逾越大家闺秀的准范,就不拘束。甚至她要去寒山的学舍求学,也不阻拦。

李心容去学舍不过是不想久待在这个家,她是自由的,无人能拦住她。

学舍的女先生在京城颇有名气,学生也都是大家闺秀,但甚少官家姑娘。

因是在郊外山上,离家也颇远,李心容每到学舍放春秋长假时才回家,平日里住在学舍,也自由自在,舒服极了。

只是立春过后,挽起发髻,及笄了。过了夏日,就要离开学堂,回家待嫁。

嫁个素未谋面的?她想也没想过。满是苦恼的在学舍度过了春天,在姐妹们的帮忙下,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此时正是庆丰十年,初夏。

京城的酷热得到夏日中旬才会席卷而来,如今她还穿着夹薄棉的浅绿袄子,一头如墨长发,面上不笑时也浅含笑意,青涩而如新月美丽。

想到明天就要回家,回到那有人喂养有人疼的笼子里,其实也不差。如此安慰着自己,还是平复不下焦躁的心。瞧着天色仍好,从山上岩石起身,拍拍裙摆,准备去走走。

寒山地势并不凶险,也没有猛兽,但偶有高大宽广林木,在这一带的避暑山庄也不算太少。

李心容折了树枝,拍打前面的荆枣,踏着杂草前行,一路哼歌,不亦乐乎。

她来学舍三年,整个山头几乎都摸遍了。如今还非炎炎夏日,来避暑山庄的人难见,偶尔见了也是打扫庄子的。忽见远处低谷飘起袅袅炊烟,好奇起来,就算是来清理的人,也是不许在主子家煮食的,难道这个时候会有人来避暑?

想到这,不由笑笑,正好也口渴了,往那低谷处跑去。到了前头,仰头看去,安家。

安家安家……朝廷如今安姓官员,除了安大学士,也没别人。商家大户那边她不清楚,不过也无妨。抬手敲了敲门,一会就有个老头开了门,满目的警惕:「姑娘找谁?」

李心容笑笑:「口渴了,来讨水喝。」

老头立刻说道:「没有。」

李心容可没被人这么直截了当拒绝过,就算是以前,和胆大的姑娘去「调戏」来避暑的人,也是屡次成功。官家人虽然官大傲气,但对小姑娘该有的礼仪还是有的。这样被当面冷声拒绝,可是第一次。往里面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似乎……不少。

才看了一眼,那老头更是眼带凶色,几乎将门关成了缝:「快走,别处玩去。」

正以为自己要吃个闭门羹,里头便传来个低沉倦懒的声音:「谁在外面?」

听着声音好听,李心容踮脚往里看,又被老头瞪了一眼。

「回安爷,是个讨水喝的姑娘。」

「那就让她进来解渴吧。」

老头顿了顿,这才将她放了进来。

李心容终於迈过难於登天的门槛,环视四下,这里和别的避暑山庄差别不大,东西甚少,院子里的杂草清理的整齐,但并未全部铲除,正是初夏,还有满满绿意。只是人太多了,实在影响美感。而且每个人的身形都笔挺,不苟言笑,连她进来也不斜视半分,看着就是练家子。视线缓缓而行,便见个棚子下,坐着个男子,面庞白净得有些苍白,眼眸狭长而凉薄,抬眉看来,说不出的淡漠。

这院子长的好看的人不少,可这里的人都站着,唯有他坐着,就注意起来。李心容笑笑:「先谢谢你请我喝茶。」

贺奉年盯着她:「你怎么知道刚才说话的是我?」

话落,院子里的气氛更是僵硬。李心容都能听见他们手中有兵器微动的声音,这里……似乎很不同寻常,警惕性高的让人觉得诡异。全然当作不知,笑了笑:「这里的人都站着,你却坐着,主事的一定是你。」

贺奉年笑意仍冷:「说不定那个管事的刚好站起身了?」

李心容摇头:「如果真的这样,那你前头的杯子就该是几个,而不是一个。况且这杯子还是放在你面前,那人如果真的起身了,杯子就不该停在你前头。」

贺奉年微点了头:「还有呢?」

李心容笑道:「还有你身上佩戴的东西价值都不菲。上至白玉冠,下至镶在靴子上的碧玺,都是好东西。可其他人都是黑面高靴,浑身少见名贵珠宝。」

贺奉年总算是正眼看她,苍白的面上淡染笑意:「还有呢?」

「还有啊……」

李心容往他的方向走了走,立刻有人面色一沉,步子微前。贺奉年抬手,几人就停了步子。她立刻说道:「呐,还有就是我要靠近你,满院子的人都风声鹤唳。估计我再往你面前走一步就要被他们卡嚓脖子了。」

贺奉年轻声笑了笑:「海伯,加茶杯。」

李心容也是笑笑:「那我能坐坐吗?」

「坐吧。」

李心容欣然坐下,心里还美得紧,就算满院子的高大汉子,她还不是安然坐在这了,还跟他们的主子喝茶。喝了一口,眸光就亮了:「这茶好喝。」

贺奉年微抬手指,便有婢女过去添茶,淡笑:「那就多喝几杯。」

李心容点头:「好。」

瞧着她孤身一人来讨水,贺奉年还以为是农户家打柴的粗野丫头,可进了门却发现是个白净美丽的姑娘,身上衣物虽然不名贵,但也体面。记得有人说过这山上还有个学舍,问道:「你是凤仪学舍的女学生?」

李心容无奈道:「明天开始就不是了。」

贺奉年微皱了眉,那海伯低头说道:「女子及笄后,便算是离开学舍的时候。家家姑娘都如此。」

贺奉年微点了头,渐渐与她聊开。直到天色渐晚,李心容又解了渴,便和他道谢告辞了。从安家出来,伸了个懒腰,还是夏日风光好呀。不冷不热,爬山也合适。想罢,就往学舍走去。

谁想还没离开山庄多远,就被青藤绊倒,摔了个大跟头把下巴磕破了些,还把脚给崴了。

李心容原地坐起,右脚痛的不行,伸手将那青藤折断,丢进草丛里,免得把别人绊倒了,自嘲道:「我真是正直善良的好姑娘。」

笑笑起身,拐着脚看着来时的路,瞧着天色要晚了,正不知要怎么拖着不能碰地的脚,就见方才山庄斟茶倒水的姑娘出来,虽然不知道她们做什么,但至少见到救兵了,招手道:「喂~姑娘~」

婢女朝她快步走来,李心容笑道:「我脚崴了走不了,能不能劳烦你去凤仪那边报个信,让我的姐妹来接我。」

婢女摇头:「请小姐见谅,奴婢不能乱走。不如奴婢先扶您去庄子里歇着,然后再派人去学舍。」

李心容瞧了一眼天色,一来一回的话,估计天都黑了。那庄子里都是男子,就算她的本心不在意,可入乡随俗,如果让母亲知道,恐怕要揪心了。笑道:「那不劳烦了,谢谢姑娘。」

婢女顿了顿:「可是您这样也回不去吧。」

李心容笑笑,拖着一条腿走了几步,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寸步难行了。痛的额上冷汗涔涔,婢女忍不住上前:「要不小姐在这等会,奴婢回去请示主子。」

「多谢,那有劳了。」李心容干脆坐在地上等她,瞧着日头斜下,就快隐没山头了。等了一会听见脚步声,偏头看去,便见一个高大身影踏着晚霞而来,映的苍白的面上也似染了红色。身后依旧跟着一大堆的人,用浩浩荡荡来形容也不为过呀。

贺奉年见她怡然自得又不嫌脏的坐在地上,哪里像个大家闺秀,蹲身看她:「倒看不出你受伤了。」

李心容笑道:「那我是不是该哭号一番?安公子,帮我去学舍叫人来吧。」

贺奉年轻佻了眉:「我记得凤仪学舍里没有男子,怎么将你搬回去?」

「有人搀着就好。」

「都是娇弱的女学生,能走好这山路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们?」贺奉年伸手给她,「去山庄歇一晚吧。」

李心容顿了片刻:「不了。」

贺奉年唇角抿笑:「你不能回去,又不愿来,那是准备夜里在这喂老虎?山庄这么大,我让人挪了偏房给你,那儿住的都是婢女丫鬟,你可放心了?」

李心容想了想,也别无他法,这才点点头。

说是婢女住的地方,可这房间未免也太大了些,要是喊一声,估计都有回应。等进了屋,才知道她们确实住这……的后面。不过离前头男子的住处也远,隔了两个院子,倒也没男子会过来。

李心容奇怪的是刚坐下,就有大夫过来了,瞧病包紮的手法十分娴熟,而且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一言一行谨慎小心,绝不多说。别说他,就连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罢了,明日醒来拖着腿都要拖回去。

一觉睡至天明,被褥软绵睡的也香甜。反正她是个心宽的人,少有事能让她烦恼。这才刚弄出点声响,外头就有人低声「姑娘可是醒了,奴婢们进来了」。

应了一声醒了,李心容才反应过来,是奴婢……们?

等瞧见鱼贯而入的婢女,她才确认,确实是「们」,还是足足八个。这安家待客之道看起来十分不错嘛。

等梳洗好了,外头的大夫才被唤入,瞧了伤口,叮嘱道:「这下颚的伤还好办,但是这脚可别颠簸,否则要歪了,留下后患。」

李心容点点头:「那得几天才能下地?」

「四天。」

李心容诧异,她竟摔的这么重,这脚也太不争气了。

再见到贺奉年,李心容倒觉他今日面上不似昨日冷漠,话也多了起来。贺奉年问了她姓名,李心容不想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每次别人一听总会万分感慨和一副让她节哀的模样,随后就离她远了些。

她不说,贺奉年也不问,末了又问道:「你不问我是谁?」

李心容摇摇头:「你不告诉你,我也不问你,这样才公平。」

「公平……」贺奉年细细嚼着这话,说道,「学舍那边已经派人去知会了。」

李心容笑道:「谢啦。」

贺奉年未语,起手落了白子:「提子。」

瞧着被连提了八个无气棋子,李心容拧眉:「不跟你说话了,分心。」

贺奉年笑笑:「那为何我不会分心?分明是棋艺不精。」

李心容嘀咕「我是懒得学罢了」。贺奉年当作没听见,拿了她手中黑棋,落放一位:「下这儿好。」

「别帮我呀。」李心容说道,「你可以教我,但别帮我。帮的话,能一直如此么?所以还是教我吧,那样就能用一世了。」

贺奉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俏脸明媚,眸光十分明亮,瞧着就觉心中平静。李心容见他看的久了,偏头道:「快快落子。」

贺奉年笑笑,只觉和这有趣的丫头一起,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凤仪学舍那边没人来,李心容耐心等到午后,那送话的人却将她的行囊都从那拿了过来,说学舍那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两个女先生,也不肯过来。李心容大感无奈,只好等着脚好。

贺奉年每日陪她博弈讨论书籍,发现两人兴趣几乎无异,尤其是在看书这上面。聊起来便停不下来,不过几日已如故交好友。

脚伤快好,李心容和贺奉年说起那三十六计,见他听的认真,也有兴致和他多说,等说完了,天色已黑,便说道:「明日我就回家了。」

贺奉年眸色微黯,面色淡淡:「过留几日也无妨的。」

李心容听着这淡漠起来的语调,抬眸看他:「安公子……」

「什么?」

李心容笑道:「反正你也住京城,若真要见也容易。」

贺奉年笑的极是凉薄:「是。」

看着他笑的如此,李心容也觉心中寒凉,眉宇间一直萦绕不去的愁色,看的让人难过罢了。贺奉年见她这样瞧自己,面色当即沉冷:「你这眼神,让我想起姑娘家看小狗的模样。」

李心容急忙说道:「你多想了。只是……见你如此,心里也同样觉得不开心罢了。要是有什么苦楚,还是说出来的好,闷在心里只会坏了身子。」

贺奉年默了默:「无人可说。」

李心容未语。

翌日,贺奉年领她去瞧附近的百年榕树。李心容知晓那株榕树,据说在那许愿的人都能如愿。她可不信这个,只是抱着离开寒山前,再看看千年榕树的心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