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施氏回府时,孟祥宗没有去医馆,还在厅中坐着生闷气。
「夫人,你应了君悦认那丫头做闺女也罢了,何必又较真儿了,给那丫头那么风光的脸面。」
「糊涂,呆子。」孟施氏一指戳上孟祥宗的额头,道:「我问你,梅若依认咱们做爹娘和认何先生作爹哪个更有脸面?」
孟祥宗愣住,停半晌道:「何先生这时是虎落平原,虽是一个私塾先生,谁敢轻看他。」
「正是,你道我为什么乐呵呵认了梅若依作女儿,正是这个理儿……」孟施氏缓缓道来,孟祥宗不停点头,对夫人又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梅若依若是认的何子蘅作义父,何子蘅朝中故交同年不少,多有身居高位的,日后一旦起复,只怕作平妻的就是孟心琪而不是梅若依了。
还有,自个儿子对家传医术没有兴趣,老大不小了,连草药都认不全,益胜堂的招牌,以后少不得要靠傅君悦发扬下去。
儿子对医道没兴趣,只能从仕途上谋出身,这些年,因连年征战,皇帝忙於筹粮征兵,连科举都取消了,现在出仕,走的是荐举,儿子走仕途,傅家便是他的晋身阶梯。傅家姑爷现在是皇帝最倚重的人,傅君悦的父亲,听说也已升了虎威军帐下司同知,正五品官员,孟家与傅家的交情,靠的是两家孩子的交情,傅君悦有求於他们,自然不能推托。
「送佛送到西,既然要认,就要让君悦欠足咱们的人情,还有。」孟施氏道:「老爷,都说三岁定终身,你看着,那梅若依,可是出身寒门?」
孟祥宗摇头,有些恍惚道:「观那气派,只怕不只不是出身寒门,还不是一般府第。」
「正是呢。」孟施氏点头,道:「我听琪儿说过,君悦很宠她,给了很多上好的衣裳料子首饰,可那丫头不愿太招摇,平素都是尽量低调。素常看着就不是一般孩子,今日那华美的裙装着上,连我都吓一跳,那气派儿!啧啧!还有,你看她在傅家当了这许多年丫鬟,平时坐行,却是仪态端重,不卑不亢,这教养,那是自小儿学的,再装不来的。」
「你是说?」孟祥宗问道。
「实话说,咱们琪儿,比不上她,我寻思着,君悦如此宠她,只怕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咱们没必要非把琪儿许给君悦。」
孟祥宗叹了口气,心下着实惋惜。
孟施氏笑道:「认了女儿,这个女婿少不得还是你的,叹什么气?」
「琪儿呢?这孩子一点心机也无,我本想着,君悦心实,必不会亏待琪儿,这若是不嫁给君悦,别的人家!」
孟施氏闻言,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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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依随着傅君悦回了朗月轩,脸上殊无喜色,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傅君悦命春桃领着孟家送来的丫环檀香、橘红,还有厨娘阿宽嫂去收拾房间安置,派定完毕回房,见梅若依眉眼萧瑟,心疼地把人抱坐膝上,亲了亲额头,笑道:「今日认了爹娘,身份不一样了,怎地还不开心?」
「不开心。」梅若依摇头,恍恍惚惚道:「君悦哥哥,你今日为了我,背负了孟家天大的恩情了,以后,是不是什么都得听他们的?」
「傻瓜。」傅君悦点了点梅若依鼻子,笑道:「君悦哥哥有数,总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情愿自己受委屈,也不会让她受委屈。梅若依心口酸酸,勾着傅君悦的脖子,想说谢谢君悦哥哥,却什么也没不出来。
两人依偎在一起,绮昵亲密,忽听得外面春桃禀报,傅大娘云霞姑娘来了。
照壁越早遣走越好,只是傅君悦还来不及挑人呢。他沉思着,手指在椅把上敲击,眼角看云霞,云霞却沉默着一言不发,不推荐人选。傅开媳妇早晨遭傅君悦喝斥,眼下也不敢荐人,垂首候着。
傅君悦思索了一会,道:「听说严歌不错,就把他从庄上调过来罢。」
自来少爷跟前服侍的,再没有已成亲的,不过孔氏发过话,由傅君悦自已作主,傅开媳妇也不反对,点头应下,又请傅君悦再挑一个。
「把他夫妻俩都调来,不用再调别的小子了。」傅君悦沉思了一会道。
傅开媳妇告退往院外走,云霞也不停歇,跟着往外走,傅君悦默看着,云霞出院门时略略回头,傅君悦冲她弯腰,重重地施了一礼,云霞抿唇,微微颌首,表示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