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
「你此时可去跟尹茂山将陈公公要让你爹指证的话直说,以你爹不咬他一口作交换条件换得你爹平安。咱们再稍作安排,使他免了此次欺君之罪。这事易办,尹茂山之所以一直遭人猜忌中伤,不外乎他在朝中没有根基,眼红目白的人不服,九五之尊又觉得他无牵无绊随时可能投敌或者自立,兼之他又拒绝了皇上几次赐婚,若不然,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为何离乡十几年,一个假都告不到?这是皇上怕他回到故里后将什么都打点好了以后做出什么不臣之举。
要解决这个很简单——联姻。只要尹茂山同意了,我去找陈公公商量,由陈公公物色一个能让皇上放心的妻子人选介绍给尹茂山,听说你姑妈疯了,恰好不落人口舌。另你表妹凤兰正是标梅之期,也可与朝中重臣联姻……其后,尹茂山要交出军权也可不交出军权亦可,只要你表妹嫁人留在京中,他的妻族又在京中,九五之尊去了心病,他自然没了杀身之祸。
陈公公跟他没有死仇,不过是奉旨要替皇上去心病,不会纠缠不放。」
好计谋好策略!傅君悦几乎想大笑,婚姻,一辈子的事,在邵卓妍口中,竟可以用利益来衡量。
确是三全其美之策,他爹活了下来,尹茂山也没了麻烦,凤兰想必能嫁个高门夫婿,也是无限风光。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要将情之一字抛却。
尹茂山不可能放下对文秀的情主动放过杀了文秀的人,也不可能为了前途为了活命娶一个不爱的人。
无论如何,邵卓妍说这话都是好意,傅君悦冲邵卓妍一揖,恳切地道:「君悦谢过邵小姐,此事,容我再想想吧。」
怎么化解?傅君悦抿思苦想。从这日起,他废寝忘餐利用一切可以挤出来的时间绘画。亲事暂时搁下了,自己知道梅若依身世的话因没有时间详谈,一时间也没有跟梅若依挑明。
傅君悦画的是大渊山河图。在清风镇的那些年,虽然没有远游过,但父亲在前线,他随时关心着战事变化各地情况,他的先生何子蘅是出仕游历过各地的人,对於天下格局大渊各地州府也了如指掌,师生两人经常详谈,绘一幅这样的图,有些难度,却并不是画不出来。
这幅画,傅君悦重中之重画了并州战场,这些日子去过军营,见过士兵训练,战事听傅晓楠讲过,要画出战场也不难,难的是要画出那份震撼,战士沙场浴血的那份惨烈,战士为保家卫家拚死撕杀的那份气概。
大渊山河图画出来了,傅君悦又调研了一些药物草汁轻浅地涂抹在画上,这些药物,就是再高明的医科圣手觉察了,也只会以为是绘画刚好要用到这些植物调制的颜料。
傅君悦的计划是,既化解尹茂山的抗旨欺君之祸,又利用机会救他父亲免於死罪,当然活罪随便尹茂山处置。
他对於自己这个计划有五分把握,因为尹茂山将他父亲关押这许多日子没有用私权杀死,那就是等着朝廷的宣判了,尹茂山上报的案情,父亲肯定是获死罪的,他要利用这幅图,既救尹茂山,又请求得父亲的特赦。
傅君悦把这幅画送给陈公公,他相信,作为帝皇是喜欢江山画卷的,对於这样一幅画,陈公公肯定会投帝王所好呈上的。
傅君悦在等着这幅画给眼前的死局带来转机,但是老天没有给傅君悦机会,傅廷死了。
「爹。」傅君悦呆呆地看着草蓆上双眼紧闭的父亲,唇色泛青,还是中毒,中的是与巧月一样的毒。
「将军,不关卑职的事,请将军恕罪。」狱吏在一边对着尹茂山不停磕头:「小的也不知道夫人送来的饭菜有毒。」
竟是他姑母下毒的!是了,她前些天就一直疯疯癫癫说着还有他父亲是知情人,不能给他父亲跟尹茂山说出实情。
「将军,能否允许在下将父亲遗体领出安葬?」
没有弯腰哀求,没有痛哭流涕,傅君悦神情平静。接二连三的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使这位朱门绣户长大的贵公子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变故,曾经那么敬仰的父亲,在相见后留给他太多的失望,如今走了,也不能让他得到安宁。
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故,他无法消沉不能沮丧,他重病在床的母亲需要照顾,他生死未讣的弟弟要打听,还有伤心失落的妹妹要关心。还有,与他一样在苦海里沉沦的爱人需要他坚强地与她挽手并肩。
「准。」曾恨不得将傅廷千刀万剐弃屍荒野,但是在傅君悦面前,尹茂山让步了。
母亲重病在床,此时得知父亲死讯,无疑是夺命符咒。弟弟渺无音讯,需得等弟弟回来见上父亲遗容一面,也不能就此下葬,傅君悦决定立刻置买一宅子先安置父亲遗体,暂时不让母亲知道父亲的死讯。
急切之间,只能找邵卓妍了。
「太急了,买宅子不是易事,傅公子不妨将令尊遗体就安置在我家并州别院。」
一时半刻要买房子真个不易,但是,哪有把父亲遗体安置在人家屋里的举措,傅君悦摇头。
「要不,我把我家的别院卖给你吧。」
如此甚好,傅君悦一揖到地:「多谢邵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