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太绝,反倒显得沈璃之前无事找事的不占理。素秋以眼神确认无误,当真去拿纸笔,按叶扶琉的口述当场开始写相貌生平。
在座的各行商都坐不住了,纷纷反过来劝说沈璃当面认个错。
沈璃抆着身上淋漓汁水,冷声道,“你真要把事做绝?”
叶扶琉不仅要把事做绝,而且要当众做,大张旗鼓地做。
素秋一笔一划,按照自家小娘子的口述,当场写下生平文字。
“江县五口镇叶氏,经营布帛绢匹为生。叶氏四娘,当家三年有余,生意遍布江南两路,名下布庄计二十五处,商船四十艘,雇请掌柜伙计七百余人。”
叶扶琉继续口述,“叶四娘其人相貌,瓜子脸,圆杏眼,身高六尺二寸,祖籍吴地钱塘人氏……”
“好了好了。”几个相熟的行商赶紧过来打圆场,“尚未出阁的小娘子,何必把自己的身高籍贯当众报给所有人知晓。哎呀,沈大当家,你心仪叶家四娘,大家有眼都看得出,但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你何必故意为难人家呢……”
边数落着边抢过记录生平相貌的纸张,当场撕个粉碎,碎纸洒了满地。
沈璃坐得近,身上沾染了不少碎纸屑,忍着气一一拨开。抬眼时却发现叶扶琉居然还站在原地,漂亮的嘴角翘起,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
沈璃最多也就闹腾到这个程度了。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沈璃自己就是那个穿鞋的。再掰扯下去,牵扯出两人船上验货,他自己能跑得脱?叶扶琉笃定他不敢把事做绝了。
她抬着下巴斜睨过对面身上狼狈模样,眼神晶亮亮的满是挑衅,又带股说不出的得意劲儿。
沈璃胸腔里砰地剧烈一跳。
周围人声嘈杂混乱得很,他理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想法,只突然觉得之前执着的种种——治服她的小性子,让她懂得退让,愿意向自己低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从他头天认识叶家小娘子开始,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他起先只想带她回家做夫人,把明艳又刁钻的小娘子压进帐子。后来为什么中了邪似的,非得方方面面压她一头?
沈璃仿佛醍醐灌顶,被当面一盏冰饮子给泼清醒了。他抆干净身上痕迹,起身给在场众人做了个长揖告罪。
“今天沈某举措失当,借酒意非议了叶小娘子,扰了宴席雅兴,是沈某的不对。至於叶小娘子这处,沈某改日再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话音没落地,叶扶琉已经斩钉截铁道,“叶家不接待!”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邻居魏家方向,传来另一个沉静的嗓音:
“四月下旬那几日,叶小娘子去了何处,做了什么,魏某可以作保。”
人应该就站在隔壁院墙下,相隔不远,叶家这边的宴席众人都清晰可闻。
人群轰然炸开了锅。
作保来得猝不及防,叶扶琉的眼睛瞪圆了,准备走的沈璃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