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复杂,回身作了个长揖,“下官告辞,殿帅不必相送。”
魏桓摆摆手,“你我都远离京城朝堂,旧日称呼不必再提。”
卢久望从前在京城时就是个刺头儿,不是刺头儿也不会得罪了眼前这位,从翰林院被贬谪到江南来做个小小的七品知县。
临走前,骨子的执拗劲儿又发作了。卢久望人都出去了,脚步又迈回来,昂着头说,“有句话不吐不快。下官这几年虽然历经磋磨,不悔当年参与的朝廷和战之争。”
魏桓轻飘飘地纠正, “党争。”
卢久望后背一凉,急忙避开这两个掉脑袋的敏感字眼,
“不不不,和战之争。朝廷既已决意求和,为何又战?若最终还是决意一战,为何起先又要求忍辱求和!”
魏桓神色不动听着。
听完不答反问,“你在江县任了几年知县,江南风光可好?百姓可富足?”
卢久望一怔, “江南鱼米之乡,风光自然是好的。百姓农耕渔樵,江县辖下的寻常人家不敢说富足,足以糊口谋生,还算安乐。”
魏桓莞尔:“放你在江县,磋磨你了?”
卢久望:“……”
魏桓又问,“这几年赋税可收得上来?”
提起赋税,卢久望的刺头儿气焰顿时消下去大半。
“两年前御驾亲征的战事后,这几年摊派到江南的赋税繁重了些,商税三年翻了一倍,人丁税加三成……还能应对。还能应对。”
魏桓听完,点点头。
不再往下询问,抬手送客。
“世间事皆有取舍。多看看江南好风光。”
几名膀大腰圆的官差前后开道,簇拥着卢知县的驴车沿着长街走远。
魏家隔壁的叶家大门拉开一条细缝,门缝里探出半只乌亮的眼睛。
门很快开了。叶扶琉冲隔壁打招呼,“把大佛送走啦?”
魏桓站在门边,浓墨色的眸光从长街尽头转来叶家门前,眉宇间笼罩的几分郁色便消散了。他简单回应,“送走了。”
叶扶琉悄悄问,“捐了多少?按哪一等的额度捐的?”
刚才忘了当面议。魏桓想了想。
“五口镇认捐最多的,是不是沈家?”
“对。他家按头一等的额度认捐,铜钱千贯,绢匹两百。”
“那魏家也比照着头一等的额度认捐。”
叶扶琉噗嗤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