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睢跟宝膺, 怎么看都不是很相似。但宝膺并没有觉得失望。他知道卞宏一姬妾成群, 卞睢、卞邑以及他十多个孩子,几乎都是同父异母。

所以他跟卞睢一点也不像, 也不能否决他的猜测。

偏偏,卞睢意味深长道:“您这模样一看, 如此熟悉,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宝膺微微一愣。

言昳心里沉下去。卞睢知道宝膺为何而来, 所以故意说得如此模棱两可:这话可以解读出好几层意味了, 宝膺要真是刨根问底, 他大可说一句宝膺长得像公主——

言昳笑:“那看来我没猜错,熹庆公主真的在陕晋留过不少时日,跟您也是见过面的。咱们说是没见过面,可书信、手下都联络过太多次,我可是把卞大少当做最重要的生意伙伴,也就开门见山了:有公主在,您还选我来做生意,是不是有点故意绕远路了?”

卞睢没想到几句话, 让言昳反客为主,找回场子来。他略狭长上挑的双目,因浅笑而微眯,道:“您跟我开门见山是好事,因为我跟我父亲不一样。如今陕晋形势不好,还不是因为我父亲四处吸血刮钱,都供给了公主,人人称山西王,可山西王要是甘愿给梁家女人驱使,也别称王了。”

卞睢这样直接的指责自己的父亲,宝膺略有些吃惊。

言昳知道卞睢手握兵权,跟卞宏一不是特别合拍,这件事不是秘密,她点头:“我听说过令尊的一往情深。”

卞睢微笑:“我一般称之为自甘堕落。不过确实,公主殿下手中的兵工厂本就不多,我父亲也执意购入过几次,质量堪忧。而当下,北方谁买枪买炮又绕得开您呢?”

公主手下兵工厂质量不佳,这一点不假,早些年环渤船舶在言昳的做空中解体后,言昳故技重施,利用公主当年在宁波水师闹出的丑闻、以及高薪挖人、恶意破坏等等手段,让公主手底下几家本就经营不太好的工厂相继破产。

言昳心里有数,公主冲早会扒出她的身份,想要弄死她。可事到如今,言昳藏得住,她庞大的产业也藏不住。不过她也并不畏惧公主,言昳要是怂,也不会这辈子活得这么快活了。

言昳起身,一副小女子模样给他斟茶,酥手拎着茶壶柄,抿嘴笑道:“那这次呢?卞大少特意在您父亲约见我之前,赶来与我见一面,是要与我谈什么生意?”

卞睢僧袍袖子略一展开,他坐在湖心亭圆桌对面,指尖捏住一枚佛珠,笑道:“我要单独买一批轻炮和火枪,要的急,数量大。鞑靼入境后一路乱杀,我必须要狠狠反击。”

言昳眨眨眼睛:“之前不是刚给您交货了一批……”

卞睢摇头:“都没到我手里。”那就是被卞宏一带走了。

卞宏一屯了枪炮却不拿来护卫疆土,看来父亲的眼睛在京师,长子的心思在陕西,果然卞家内部如她所料,割裂的厉害。

卞睢两手合十,衣袖半垂,露出一截手臂,手臂上是颜色鲜丽的鬼怪刺青,满身刺青似乎蔓延到衣领下头的锁骨处。

僧袍遮住一身画皮。

可佛珠却挡不住他眼里的刀光剑影。

他笑起来,牙齿尖尖:“您刚拿枪炮资助过山将军,他就把鞑靼赶到我的地界了,您觉得我该怎么想。精也精明不过您,做两头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