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一怔。

杨姁的敏感并不尖锐,甚至很温暖。

她一张口,眼兀地红了。

“我……”

杨婉说不下去。

宁妃见她沉默,独自摇了摇头。

“没事婉儿,姐姐是姐姐,你是你,姐姐这样问你,是很想把咱们姐妹这几年不在了的情分找回来,但姐姐也不愿意看见你因此不自在。”

杨婉抿着唇不断点头,半晌方抬起头道:“娘娘,奴婢学您做吧。”

宁妃点头:“好,你来。”

杨婉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人生的第一碗面,是六百年前的一位皇妃亲自教她做的。

咕嘟咕嘟的面汤里,挑起两筷,盘入滚着油珠子的热汤,再佐以时令的菜叶儿。

趁着烫滚烫,热气腾腾地端出去。

鲜烫软面,油香菜碧。

零失误。

即便历史的壁垒坚如城墙,但亘古相通的“口腹之欲”,“冷暖知觉”,总能找到缝隙,猛地探头钻进去。

杨婉坐在宁妃身旁,和易琅一起吃吸溜吸溜地吃掉那碗汤面。

顿时口舌生津,腹内温暖。

她的大文科科研的浪漫精神,让她开始延申“风尘仆仆”这四个字的含义。

比起邓瑛,杨伦,宁妃这些人,她逐渐有些发觉,自己才是那个穿过历史壁垒,风尘仆仆的归来人,比任何一个人都更想要蹲在城门口吃碗面。

——

次日,难得的暮春大风天。

天还没大亮,广济室外只有一个面摊儿挑着旗,风呼啦啦地从咸成门街上吹过。

杨伦拴住马,坐下吃面。

摊子上烧着的火炉子,烘得他背上一阵一阵地出汗。

西安门方向灯火明亮,今日文华殿经筵,白焕,张琮以及翰林院的几个老学(1)都进去了。杨伦本想在去刑部之前,再去见自己的老师一面,谁曾想昨日白焕称病,在府上避了他,於是,他今日刻意已经起了个大早,不想还是在西安门上错过了。

杨伦心里郁闷。

坐在冷风里吃完一碗面,起身刚要掏钱,挑面的师傅却指了指他后面,“那位大人给了。”

杨伦回头,见张洛刚取筷坐下。

他身着黑色的袍衫,腰上系着白绦,人尚在孝中。

“再吃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