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姑娘有什么事,请说。”

杨婉就着内监端来的水抆了一把脸,将手握在膝,有些局促地轻声道:“其实我不太敢开口,我知道太医们从来都不给内侍们瞧病。但是邓少监的腿伤,这个月疼得着实有些厉害,即便能得一些药物,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只能试着来问问您。”

彭御医笑了笑,“原来是这件事。杨姑娘,邓少监的腿是怎么伤的。“

杨婉见他没有立时拒绝,忙应道:“去年在刑部牢里,戴了太久的重镣,伤到了骨头。今年春夏雨又特别多,上个月初淋了雨,我看他好像就一直在痛。”

彭御医听完点了点头。打开药箱拿出一瓶伤药,正要递给杨婉,又忽然停顿,转身把药放回去,回头又道:“这样,你让他过来,我替他看看。”

杨婉不禁站起身,“您说真的?”

“是。伤了这么大半年了,要看了才知道该怎么认真治,不然再多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

杨婉忙道,“您这会儿出宫吗?”

彭御医看了看天色,“还早。”

“那我这就叫李鱼去找他。”

她说完,欣喜地走到药堂外一把夺过李鱼的蒲扇。

李鱼噌地站起来,“你干什么。”

“我帮你看着,你去找邓瑛过来。”

李鱼道:“你不是要让他也来帮你烧火吧,他这几日不是在内书堂就是在太和殿,人都忙疯了。”

杨婉就着扇子敲李鱼的头。

“谁说我让他来烧火的,你敢紧去找他,不然我告诉你姐姐,说你不听我的话。”

“你…”

李鱼跺脚转身,“行我去找他。”

“等等,你还没问我找他做什么呢,他一会儿不来怎么办。”

李鱼翻了个白眼。

“你叫他上刀山他都不带问的,我走了。不准跟我姐姐说哦。”

杨婉在李鱼身后笑着蹲下身,弯腰照看炉子里的火。

临近贞宁十二年的秋天,整整一个月她一直在翻来覆去地做噩梦,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踏实。

她不敢让宁妃和尚仪局的人知道,每日仍然在内廷衙门之间传递文书,但是见到宁妃和易琅的时候,话明显少了不少。

她的笔记里的空白补充到了桐嘉惨案之前,从张展春到黄刘二御史,字字句句,看起来虽然简洁冷静,她一贯的写作风格,却处处暗隐血泪。

今日总算有了这么一件让她开怀的事。

她想着一面摇着蒲扇,一面朝门前看去。

金阳在望。

邓瑛过来的时候,黄昏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