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伦扫了一眼奏本,发现是御史黄然写的。

“你是什么意思?”

邓瑛道:“奏请立定太子的奏折,陛下一连驳了二十道,黄然的这一本我私压了下来,杨大人,您一定要去见一见黄大人,此时不能学直臣硬谏,会遭祸端的。”

杨伦把奏本往案上一拍,“你让我说什么,为了明年开春,在江南推行清田,内阁已经弹压了大部分官员,不要在此时辩论立储,但黄然这个人,是文华殿讲官,早已视殿下为君。如今陛下对蒋氏百般抬举,他怎么可能不替殿下鸣不平。”

邓瑛道:“道理无错,但总得有惧怕吧。”

杨伦笑了一声,“你当他是你吗?当年张展春的案子上,他就没有怕过,在午门外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如今是为了他自己的学生,你让我怎么说?让他也学你们,眼看着陛下态度变了,就跟着改向,这等猪狗不如行径……”

他心里原本因为宁妃和易琅的遭遇心里有气,但为了明年南方的新政又不得不压抑,这会儿被邓瑛的一番话逼出了火,冲着他好一顿发泄,说到最后言语失了限,他自己也愣住了。

邓瑛站在他面前,静静地受了这一番话,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向一边,轻轻地咳了两声。

见杨伦止了声,这才平声道:“杨大人不用在意,这些话比起东林人士的话,已经仁慈很多了。”

他说完,看向杨伦拍在案上的奏本,“这本奏折回到黄御史手中,如果他不肯谅解我,向司礼监揭发,那我同样是死罪。我并不像东林人说的那样,踩着桐嘉书院的白骨去谋取前途,事实上,我根本没有什么前途,我把我的性命交到你们手上,别的我不求,我只求你们对我仁慈一些,不要拿了我性命,还辜负它。”

杨伦听完这番话,有些错愕。

邓瑛呼出一口气,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和白首辅,应该还不知道,张洛上个月命人在黄然的宅外设了暗桩,他饮酒后斥骂陛下的醉语,已经拽在了几个千户手里。”

“什么?”

杨伦脑中一炸。

“那为什么还没有拿人。”

邓瑛道:“黄然是世家出身,家底殷实,我让东厂的厂卫拿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去他家逼要财物,北镇抚司的人看到了,也跟着走了这条发财道,所以暂时没有拿人。”

杨伦捏紧了手,“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邓瑛抬起头,“我既为钦差监察北镇抚司,自然有我自己的眼睛。”

杨伦切齿:“鹰犬行径……”

邓瑛侧过身,“大人怎么责备我都可以,我如今对你……”

他说着,喉咙微微有些发热,“什么怨恨都不敢有。”

杨伦背脊一冷, “你什么意思?”

邓瑛没有出声,杨伦的声音却越来越冷,“你对婉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