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歉疚地看着杨婉,“是殿下的命令。奴婢不敢不从,请姑姑恕罪。殿下说他是为了姑姑好,若姑姑不想督主受重责,就请在此等候。”

杨婉抬头朝宫门上看去,榆阳树的树冠已经秃了一大半,如果说草木关情,这就像在昭示人命一般。人能够在刑罚下活多久呢?活不长吧。杨婉想起邓瑛的身体,即便有衣裳的遮蔽,也仍然能够窥见残意。她心脏一阵抽痛,不防咬破了下唇。

“姑姑,怎么办啊。”

怎么办,什么都不能做。

易琅知道,杨婉绝不能因为一个太监在承干宫门前哭闹,所以这道宫门一关起,该受的人受,该忍的人忍,该行“杀伐”的行“杀伐”,门里门外,人人内心雪亮,竟有些“痛”快。

承干宫的书房内,邓瑛还跪着,易琅站在他面前,喉咙虽然已经烧得有些发哑,人却立得笔直。

“我饶了你很多次,但这一次我不能宽恕你。”

“是。奴婢也不想求宽恕。”

易琅低下头,“你曾对我说过,对阉宦不可容情。”

“是。”

“可是我不懂,你身为阉宦,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不怕刑罚吗?或者你不怕死吗?”

邓瑛伏下身,青色的衣袖铺於地面,额头便触在易琅的脚边。

“殿下,奴婢原本就是戴罪之身,蒙陛下恩赦,方余有残生,再重的刑罚对奴婢来讲,都并不过分,但既然活下来了,奴婢不想死得过早。”

“为什么,当年和你一起获罪的罪臣后人,都在南海子里绝食自尽,你是如何吞下那些饭食的。”

邓瑛咳了一声。

“三大殿尚未完工,奴婢放不下心。”

易琅追道:“这句话我信,可是后来呢?桐嘉书院案以后,为何要掌东厂?抬起头来答。”

邓瑛依言抬起头,“奴婢能问问殿下,殿下的老师是如何解答此问的吗?”

易琅沉默了须臾,方道:“你贪慕权势,混乱司法,但是……”

易琅转过话锋,凝向邓瑛的眼睛,“我年纪尚不大,朝堂上还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很多事情我也看不全,想不明白,但是我不想偏听,等我再大一点,等君父准我议政以后,我便能看全看明白。”

他说完朝后退了一步,径直唤邓瑛的名字。

“邓瑛。”

“奴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