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她自己看不开了,笔墨里战一场不是不可以,现代社会里的杨婉,本来也是学术圈里的孤斗士,回到六百年前又怎么样呢,她还是杨婉,还是那个写《邓瑛传》的杨婉,比起当年的学术圈,这座人声鼎沸的京城更加热闹复杂,邓瑛不能张口,那能不能让大明喉舌替他张口呢?

杨婉闭上眼睛,楼上的风吹拂着她的脸颊,雨已经停了,人群的声音清晰而统一。

杨婉取下头上步摇朝着那个站在堂门前高谈的周慕义掷去。那人被砸中了肩膀,停下高谈喝道:“谁!”

杨婉站在窗边扬声道:“我啊。”

她说着挽了挽耳发,“周先生,人言可畏,文字当敬,你不畏前者,也不敬后者,实为读书人之耻。”

周慕义走出人群,“你是谁。”

杨婉低头看着他,“你们口中那个侍奉阉人的女子。”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抬头高声骂道:“只有娼妓才肯侍奉阉人,你恬不知耻,抛头露面於我等面前口出狂言,还敢伤身负功名之人,我等非报了官,将你枷了示众。”

“去呀。”

杨婉平吐出二字。

将才说话的那个人却怔住了。

杨婉偏头道:“有嘴谁都能说话,可你们说出来的话,你们敢负责吗?敢兑现吗?就算我是娼妓,又如何?你们不也亦狎妓取乐为雅吗?怎么你们就比阉人高贵了?”

“你……”

那人几乎被气得背气。

杨婉打断他道:“我知道,我如今说的话,在你们眼中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她说着凝向周慕义,“周先生,人言可畏,文字当敬,张口落笔之时,请三思您的身份,不是每一个人,穿上襴衫便是儒生,有人身披一张文人皮,却因为吃多了狗肉,人就换了一个狗头。”

她说完,自顾自地笑了一声,转身朝窗后去了。

楼下的众人议论了起来,“这女子……是谁啊。”

“这还看不出来吗?是那个杨婉啊,以前许配给了张家的儿子,北镇抚司使张洛,结果后来做了东厂厂督的对食。”

这话一出,四下一片唏嘘。

接着便有人喝骂:“恬不知耻,真是恬不知耻!张家真该把她领回去关起来!”

人群随声符合。

杨婉靠在墙上听着楼外的声音,低头笑了笑,抱臂自语。“邓小瑛,你可真能忍。”

邓瑛此时正站在白府门前,头顶忽然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他不得以抬手去摁压。

覃闻德见他脸色发白,忙道:“我看不必再等了,这白府就没有开门的意思!”

“别慌。”

覃闻德回头看了一眼邓瑛的脚踝,“督主,您刚才就已经站不住了,咱们等了这么久,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100章 江风寒露(七) 姑娘家里的男人也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