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劼抬目看着父亲严厉的脸,那苦涩渗进了心底,想必,父亲与母亲一般,也不大愿意他迎娶她。

否则父亲若一意孤行要定下亲事,母亲也是没辙的,毕竟,父亲才是东川侯府的主人。

“儿子对太子妃娘娘全无本点非分之想。”

这点倒是真的,赐婚圣旨下了,他虽难以割舍,但对她却寄以祝福,希望她能过得好。

王劼眼神并未躲闪,只道:“只是故人惜别已久,不免略有惦记。”

“如此极好。”

王泽德点了点头,他对亲儿子还是很了解的,王劼未必真能忘怀,但肯定会依言照做,他放了心,便道:“为父与太子妃娘娘偶尔也有通信,此次也不过寻常问候,并无他事。”

纪婉青来信问什么,他当然不会直说,只一句“寻常问候”,便推搪了过去。

王劼很失望,但他却又觉得很好,她一切顺利再好不过。

说了几句话,他便告退离开,一出了书房大门,便将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匆匆赶来,讨好笑笑说:“世子爷,夫人请你到后面去。”

王夫人反覆念叨的,无非是儿子的亲事,王劼自嘲笑笑,他想定亲母亲不允许,不想定时却一再逼迫。

他蹙了蹙眉,语气淡淡,“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回去禀告母亲,我晚些再过去。”

话罢,他径自返回自己的院子。

清宁宫。

从突兀发现真相到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天,在高煦的温言安抚之下,纪婉青情绪已稳定了许多。

父兄皆亡的事实已不可更改,她方寸大乱之下,反而容易出了岔子。

届时亲者痛仇者快,父母兄长在天之灵将也不能安宁。

纪婉青这般反覆告诉自己无数次,终於彻底止住了泪水,只静静坐在软塌上。

她眼睛红红的,目光怔怔盯着一处,增添了一丝平时绝不见的脆弱。

高煦吩咐人打了水来,亲自绞了帕子,先用热帕给她抹了脸,后又用冷帕给她敷住眼睛。

她哭了半天,不敷一下,明天这眼睛该睁不开了。

纪婉青下意识闭眼,随即一阵冰凉贴上来,虽透心凉,不过却为发热的眼部带来一阵难言的舒适感。

“殿下。”

她低低唤了一声,偎依进他的怀里,这怀抱很宽敞温暖,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心之感。

高煦“嗯”了一声,给妻子换了几次冷帕子,方住了手。

“青儿,这事会水落石出的,害你父兄之人能揪出来,楚立嵩也不会一直蒙冤受屈。”

二人面对面,他大掌扶着她的肩,直视她一双仍微有红肿的美眸,认真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位者该沉得住气,按捺住情绪。”

高煦半是开解半是教导,语气万分笃定,纪婉青陡然生了一股力气,她直起腰背,朗声道:“殿下说得正是。”

妻子终於恢复平日模样,高煦放下心,他搂着她,缓缓靠在身后的姜黄色大引枕上。

“青儿,你父亲之事与楚立嵩不同,只要能确定是谁人指使,即便没有证据,也是无妨的。”

若高煦顺利登基,小夫妻即是帝后,皇帝想要杀一个人,或者一群人,根本无需证据,确定目标即可。

给楚立嵩翻案就复杂多了,届时昌平帝已成大行皇帝,要推翻他下旨定下的案子,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无甚可能。

而且,本朝以孝治天下,子不言父过,即便铁证如山,高煦名声还是会有所损伤的。

最好,还是在昌平帝在位期间解决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