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到底不合世情,因此纪婉青每每给孩子哺乳, 总要支开屋中大部分宫人, 仅余几个在里头伺候着。
也是这样,高煦进门才没再外屋碰上人。
他入目便是这一幕, 孩子靠在妻子怀里大口吮吸着, 几个嬷嬷则候在床榻前, 其中包括乳母。
高煦当即怒了,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们几个, 是如何伺候主子的?”
他当然怒, 古人认为,母乳乃精血所化,哺乳损耗极大,因此大家主母才不会亲自喂孩子, 而小主子的乳母地位才会这么高,待遇才会这么好。
像这些被挑选出来进东宫伺候的乳母,不但好吃好喝供着,且她们奶大了小主子,只要不作死,后半辈子享福的基调是定了的。
后来慢慢演变,贵妇们不亲自哺乳,才又上添了一层身份的象征。当然,头一个原因才是根本。
乳母没有奶孩子,却立在一边看着,让他的妻子亲自喂,高煦骤见,怒意可想而知。
他冷冷盯着眼前几个乳母,这还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好一群不守规矩的奴婢,要你们何用!”
高煦惦记妻儿,将声音压得极低,但一腔怒火,不难窥测。
几个乳母惊慌失措,登时吓得腿脚一软,膝盖已着地,她们忙磕头道:“殿下,求殿下恕罪!”
突然的变化让孩子察觉了,他不安的蹭了蹭母亲,停止吮吸的动作,憋了瘪小嘴儿,“咿呀”地啼哭出声。
“你乖乖的,爹爹疼着你呢。”
纪婉青心疼,轻轻拍着宝宝的背,一遍安抚,一边轻声唤道:“殿下,你先听我说。”
高煦见惊着儿子,忙噤声行至榻沿坐下,一起温声哄着孩子。
年轻的父母手忙脚乱,好在小宝贝不是个折腾人的,哄劝了一阵子,很快被安抚下来,他眨巴眨巴浸在泪水里的眸子,委屈巴巴继续埋头吮吸。
夫妻二人松了口气,高煦接过何嬷嬷递过来的热帕子,小心翼翼给宝宝抹了眼泪。
既然儿子的饭已经吃了一半,现在就不好立即打断,他只得忍了这次。
不过,高煦话语中隐有愠怒,将声音压得极低,道:“青儿,这几个刁奴胆敢糊弄主子,可轻饶不得。”
涉及妻子身体健康,他半点不松口,只轻声安抚说:“你才生了孩儿,正该好好养着,此事莫要多理。”
“不是呢,殿下。”
纪婉青好笑又感动,挨着高煦的肩窝笑道:“此事於我身体有益无害,殿下且听我说。”
“哦?”
高煦自然不怀疑妻子,只是她此刻所言与他认知所悖,乍然听闻,他难免有些疑惑,“竟有此事?”
“嗯,是真的。”
纪婉青屏退屋中几个乳母嬷嬷,细细将母乳对婴儿的好处说了一遍,尤其是初乳,而且还郑重表示,哺乳对母体恢复反而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要与殿下白头偕老的,怎能不爱惜自己身子。”她话语很认真,抬眸看他,美眸隐带几分缠绵。
高煦渐缓和了脸色,又听妻子说:“这是我母亲教我的,绝不会有假。”
这种事,必须有个出处,总不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於是,纪婉青便将知识安在这辈子的母亲身上。
“我与妹妹出生后,就是母亲亲自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