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御医每天施针,昌平帝的“病情”当然没好,他依旧半边身子无知觉,另外半边勉强能动。

他本该暴躁的,不得不说伍庆同是真有本事,竟哄得他雄心壮志又起,打算蛰伏养好病,再卷土重来。

这几日金御医手下微松,昌平帝病况稍见起色,他信心大增,情绪也更好了几分,伺候的内侍也轻松不少。

洗漱过后,换了衣裳躺在龙榻上,他刚开口问:“伍庆同呢?让他过来。”

他一刻离不得这人了。

小太监应是转身,昌平帝安静下来等着,谁料这时,内殿的门帘子却一挑。

昌平帝以为是伍庆同,“伍爱卿啊,朕正要唤你……”

话到一半卡了壳,因为他看清进来的人正是自己的嫡长子。

高煦步伐不紧不慢,如闲庭信步,高大年轻的身躯生命力勃发,让昌平帝心底不悦再添阴郁。

他是皇帝,既然心绪不高,那就无需顾忌。

昌平帝当即发难,脸一黑,怒喝道:“逆子,谁允许你擅闯干清宫?!”

刚喝出一句,他突然发现不对。

高煦穿着的是一袭簇新宝蓝色常服,盘领,窄袖,前胸两肩精绣团龙纹样,盘成一个圆形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威武非常。

他腰束玉带,玉带上还悬着一个通透莹白的玉佩,五爪行龙腾云驾雾,玉佩之下,垂了一条明黄色丝绦。

然而,不论是五爪金龙常服,还是龙佩黄绦,都是帝皇才能用的物事。

昌平帝不聪明,但他并非蠢笨如猪,尤其事涉关键,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你!你!你竟敢!”

“来人,给朕来人!羽林军!”昌平帝高声呼唤殿外的亲卫。

震惊之下,激发潜能,他说话居然不再含混,声音也格外高亢,想必守在干清宫殿门外的羽林军,怎么也得隐隐听到些。

可惜的事,殿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昌平帝是又惊又怒,“你这个逆子!你……”

“父皇。”

小太监们抬来一把太师椅,高煦拂了拂衣摆落座,他心无波澜,只淡声打断,道:“纪皇后临江侯通敌卖国,父皇下旨废了皇后,临江侯抄家夺爵,纪家九族关押,按律发落。”

他说的明显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昌平帝权衡之下,暂时安静下来听着。

“英国公当年也有涉足,加上其他罪状,英国公府抄家夺爵,秦氏三族关押后,按律发落。”

“魏王陈王虽未主导通敌,然则一直知情并协助,罪不容恕,二者宗室除名贬为庶人,连同一干妻妾,幽禁於宗人府。”

高煦静静说着,通敌一案早彻查完毕,所有涉案人员俱按律处置妥当,纪后一党也随之土崩瓦解。

话罢,他站起来垂眸看向昌平帝,“父皇先前颁下禅位诏书,今逢大吉,正禅位大典举行之日。”

换而言之,今天他已登基称帝了。

昌平帝顿了半响才消化掉这个消息,登时怒意如山洪暴发,“你,你这个篡位逆子,竟敢擅拟矫诏!!”

他又急又怒,身躯僵硬,手又颤抖起来了,一边脸抽搐着,声音开始含混听不清楚。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破口大骂,“王瑞珩呢?让王瑞珩滚过来,这是矫诏!矫诏!!”

昌平帝猛烈挣扎半响,险些摔下龙榻,高煦伸手扶住,眼前人竭嘶底里得狰狞,他眸底到底有些许复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