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初夏,绵珠已换了纱的,虽然衣服很宽松,但仔细看去还是能瞧见她肚腹微微隆起,已有了身孕。曼娘的眼微一扫就笑着请她坐下:「表嫂还请坐下,站着说话让人知道了,还要怪我不会待客之道呢。」
绵珠见曼娘脸上神色依旧平静,眉不由自主皱一下才道:「曼娘妹妹历来都是周全妥帖的人,婶婶还常对我说,让我多学着你些呢。」曼娘嗯了一声就道:「大姑母历来不在意这些事的,想来她是真的疼表嫂你才会这样说。」
见曼娘只说些家常话,绵珠忍不住伸手摸一下肚子:「原本婶婶要亲自过来的,可是昨儿偶然感了点风寒有两声咳嗽,小婶婶又身子重,於是只有我过来了,心里还觉得怪惭愧的。」这做派曼娘有些瞧不上,不过曼娘只是哦了声:「姑母生病了?」
说着曼娘就叫管家娘子,让她去拿些滋补的药去探徐琴,见曼娘全不在意,绵珠有些不自在起来,原本以为嫁了俞泠就是人生快事,可绵珠成亲后日子反没有原先那么自在,特别是叶宁真嫁过门掌了家后,绵珠更觉叶宁真事事都和自己作对,每个月的月例供给并没有少,服侍的下人们也很尽心,但也仅仅如此。
原先没成亲时,还能和徐琴出门去应酬,可成亲后反被拘在家里,那些应酬多是叶宁真去了。这让绵珠十分气闷,就算对丈夫诉说有了委屈,丈夫也不会多加安慰,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在画院出头。眼见着叶宁真比自己成亲还晚,但已有了身孕,而自己一直没有身孕,绵珠更加气苦。
上个月诊出身孕,绵珠欢喜无限,就算叶甯真先生孩子又如何?说不定她生的是女儿,自己生的是儿子,那这才是俞家长房长孙,可出去应酬的机会那么少,怎能对人诉说得意?今日得了这个机会,特别是在曼娘面前,绵珠是存了显摆的心,可此时曼娘这样平静倒让绵珠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样,不由有些心急,但面上笑容还是没变:「曼娘妹妹对婶婶的这份心,婶婶定会十分欢喜。说来我虽在婶婶身边多年,这些却是不如妹妹的,特别是现在怀了身孕,倒是婶婶关心我多些。」
曼娘这才看向她的肚子:「表嫂既有了身孕,婶婶也这么关心表嫂,真是表嫂的福气。」绵珠仔细去听,没有听出曼娘话里的丝毫不悦,就是很平常的应酬话。难道她真是这么无动於衷?绵珠可没有忘记当日曼娘煞白的脸,还待再说就见管家娘子走进来恭敬地道:「小姐,表少爷要回去了。」
曼娘站起身对绵珠道:「原来表哥也来了,那我就不多留表嫂了,还请表嫂回去代我们致意姑母,就说等这些日子忙完就去探望她老人家。」声音说话都挑不出半点不是来,绵珠看着曼娘平静的眼,努力忍住才没让自己脸上的笑崩溃:「这是自然的。」
曼娘送绵珠出去,在二门处看见等候在那里的俞泠,曼娘对他行一礼就进去了,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来上门道贺的人。俞泠的手不自觉握成拳,绵珠要努力了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依旧:「曼娘妹妹定亲后精神更好了。」
俞泠把手松开,是,仗了徐家的势,她要再嫁那是十分轻而易举的,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若当日绵珠答应屈身为妾,自己娶了曼娘过门,那日子定比现在要过的好。低头看见绵珠看着自己,俞泠深呼吸一下才道:「是,我们走吧。」
丈夫的一时愣神绵珠是瞧的出来的,可是自己所能抓住的,也只有他,笑容依旧温柔,两夫妻如最恩爱的夫妻一样离去。
趁着此时没有客人来,曼娘打算回去歇一会儿,路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五奶奶,曼娘忙停下脚步叫人,五奶奶仔细看了看曼娘才道:「哎,我听丫鬟们说俞家的那人来了,特地赶过来招呼,免得……」
这位元堂伯母,不管她出於什么目的,对自己是很好的,曼娘已经笑道:「那些人已和我没什么关系,客客气气相待就完了,反倒惊扰了五伯母,这不好。」五奶奶瞧着曼娘,嘴里不由啧啧两声:「果然你就是这样大方的人,那些污糟的事确是和我们没关系。倒是我想左了。」
曼娘挽住五奶奶的胳膊,有些撒娇地道:「这是五伯母疼我,我怎会觉得五伯母想左了?」五奶奶面上笑容也有欣慰之色,那两个人,确确实实和曼娘毫无半点关系,以后的曼娘将会嫁入陈家,是陈家妇。
忙碌着就到了九月,徐大太太夫妇借着进京给甯国公贺寿的名义到了京城,久空着的徐府又重新迎来主人。徐启和儿子们前去通州迎接,新安郡主带了曼娘等人在徐府等候,祖母此来是为了自己,曼娘的心不由有些紧张,不晓得经过路上劳累,祖母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