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问话:「武嫂子在家吗?」从落脚到这,除了官府和吴家上过门,就再没别人了,武嫂子掀起那破烂的门帘,看见来人不由哎呀一声:「刘婶子,您怎么来了?」听到这个刘字,武婆子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出去:「胭脂姐姐,我就晓得你会来看我的,是不是太太已经肯见我了。」
刘婆子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扶一把武婆子才道:「小柳儿,我是寻你媳妇有事,你身子不好,先到床上躺着去吧。」说着把一个小包袱交给武嫂子:「也不是什么好的,不过几样碎布头,你先拿着吧。」
武嫂子忙和武氏先把武婆子安置到床上,这才请刘婆子屋里坐,茶也没有,只倒上一碗白开水,满脸羞惭递上:「您先润润。」刘婆子接过喝了一口才说:「你晓得我是个爽快人,那些拐弯抹角的话也不说了。你们一家子虽说被撵出来,也是陈家册上的奴仆,到哪里都去不了。」
武嫂子的心猛地一跳,往武婆子躺着的那间屋看了眼,小声道:「婶子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我别的也不求,只要两个孩子能够被放出去,去寻个别的事做,也就求老天保佑了。可我也晓得,我们一家子犯的错实在太大,这将功折罪,也要有立功的机会。」
刘婆子笑了:「就晓得这家里,也只有你一个明事理的了。我和你说,你对四奶奶放印子钱的事,到底知道多少?」武嫂子的脸登时煞白,看着刘婆子说不出话来,刘婆子拍拍她的手:「傻孩子,你当是我来问的,是四爷命我来的,原本呢,四爷以为,这事也就这样了了,哪晓得前些日子才隐约听说,四奶奶也掺进去了,翠玉翠红,总是姑娘家,有些事,四奶奶也不好叫她们去做,你呢,到底晓得多少,说出来,四爷许了,把你们一家子送到通州的庄子去,那庄子虽小,也有一百亩地,你们一家子好生在庄上,吃穿住处都有。若不肯,四爷也只有去想别的法子。可是呢,你们一家子,这日子就这样吧。」
武嫂子冲疑了,韩氏的事,她当然晓得不少,可还是巴望着过些日子,这事情冷了,韩氏能求陈大太太,把自己一家放出来,到时再想别的法子。而现在一说出来,那就一辈子都要在陈家了,刘婆子淡淡地道:「你别嫌那庄子不好,再差,也比这里强。再说,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就算用了别的法子从名册上除去,可别人也只会当你们依旧是陈家的下人。你啊,不为别人,难道不为你两个孩子想想,四爷是个手松的人,还应了,到时就把你两个孩子都从名册上去掉。」
武嫂子很冲疑:「可是,那是背主。」
刘婆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孩子,怎么糊涂了?夫主夫主,四爷尚且是四奶奶的夫主,更何况你们这些陪嫁呢?四爷难道不是你的主?况且我再说句你不爱听的,若昔日你还在里面时候,听到四爷的什么话,难道不会去告诉四奶奶,那时你怎么就不觉得是背主?」
武嫂子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晕,刘婆子晓得,这是她在想,起身道:「我去瞧瞧你婆婆,说起来,她这辈子,还真没吃过什么苦。」服侍姑娘的丫鬟们,是丰衣足食的,哪似今日住这样矮小房屋,用破烂家俱?
武嫂子怔怔地坐在那里,并不知道刘婆子去而复返,等刘婆子又坐回去她才问:「现在四爷是和四奶奶闹翻,若等到四爷和四奶奶和好了,我还有好日子过吗?」刘婆子看着武嫂子:「你好笑不好笑?你以为,现在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到时你两个孩子都出了名册,你们一家子在庄上安分守己,四奶奶和四爷和好,我瞧啊,这辈子,难。」
情况竟到了这样坏的程度?武嫂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可是,四爷和四奶奶,之前那么恩爱。」恩爱?刘婆子冷笑道:「要是你的丈夫,背着你在外面放印子钱,得的钱偷偷置办产业,不和你说一声,你会怎么想?四爷这回,是真的凉了心。你啊,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去我家说一声。不过呢,这事,就算不问你,四爷也能寻出人问,我呢,不过是想着和你婆婆是几十年的交情,难道真的看着她最后没有依靠。」
说着刘婆子起身要走,武嫂子扯住她的衣衫,刘婆子会意,重新坐下,武嫂子开始说话,声音很小,但说的话刘婆子都听清了,脸色越来越糟糕,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刘婆子才离开,直接去见了陈四爷,把武嫂子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陈四爷,陈四爷或许是已经发过了火,并没像刘婆子想的那么气恼,而是很平静地说,知道了。
刘婆子应是,陈四爷又道:「既许了,也就要应,你明儿让你男人把武家那两个孩子的名字都从名册里去掉,再去衙门把这事办了。等后日找辆车把他们一家送去通州,至於武大叔和武二,让他们也别找人了。这两人,出不了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