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淡淡一笑:「不会的,他要真肯回头,也不会这样上门。」看着春雨的为难,曼娘还是道:「不过,我还是出去瞧瞧他吧。」毕竟,这是曼娘疼了那么些年的同母弟弟,当年被抱到曼娘怀里,只有两个月大,那时他只晓得吃,只明白睡,对曼娘十分依赖。
春雨别过头,不让曼娘看见自己眼里的泪,但愿奶奶瞧见难哥儿现在情形,会心软吧。从小绫罗绸缎包裹长大的,这会儿穿着补丁衣衫,坐在角门边的小门房里,要不是那张脸没变,春雨还真以为这是哪里上门的穷亲戚呢。
曼娘已经看见弟弟坐在小门房里,守门的人在旁等候,瞧见曼娘过来,忙走上前给曼娘行礼:「三奶奶,您瞧这,就是……」曼娘扫了眼守门人,守门人立即闭口不说,站的远远的。
听到姐姐走过来的脚步声,徐明楠站起身,他身材十分高大,越发显得那门房局促了。曼娘看着弟弟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坐下瞧着弟弟:「什么事,说吧。爹爹他们差不多三月从家乡出来,大概四月会到京。」
徐明楠搓一下手:「姐姐,我不是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凝雪,打算下个月成亲,特地来和姐姐说一声。」他不说还罢,一说这话,曼娘心中的怒火更深,看一眼弟弟,不出意料地看见他眼里的欢喜,曼娘不由冷声道:「成亲?没成亲前,你已住在她家这么些日子了,这会儿才想起成亲,不是掩人耳目?」
徐明楠哪受得了曼娘这样说,站起身道:「姐姐,我做了你十来年的弟弟,这会儿才发现你是这样势利的人。我和凝雪之间,发乎情止乎礼,虽我住在吴家,可并不是孤男寡女相处,还有她弟弟妹妹。下个月成亲,也是请了邻居做了媒人,一点礼数没有缺。」
自己势利,疼了十来年的弟弟就这样说自己,曼娘别过头去,把眼里的泪强忍下去才转头对徐铭楠道:「徐明楠,我待你十八年的好,抵不过你识得她的这几个月?你一口一个礼数不缺,我从不知礼数不缺的人,会没成亲就住在对方家里几个月。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禀过父母没有?你此时倒有脸说起我来。」
见他们姐弟吵起来,春雨忙劝道:「舅爷,总是亲姐弟,您就说几句软和话,再说这成亲这么大的事,难道不该禀告下老爷太太。」徐明楠眼里的怒火也越来越大:「禀告父母?春雨姐姐,爹娘不会同意的。」
还是这样莽撞的性子,曼娘觉得心口疼起来,用手捶一下胸口:「爹娘不同意,於是你就悄悄做事,到时生米做成熟饭,就好逼得爹娘同意。你把爹娘置於何地,把徐家的名声置於何地?」
徐明楠也不服输:「姐姐,你都已经说过,把我赶出徐家了,我这无家无业的人,凝雪还对我不离不弃,我自然不能辜负她。」徐明楠说完,曼娘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接着曼娘眼里的泪掉落:「你到今日都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徐明楠用手捂住脸:「我做错了什么?我就不是不想娶个你们眼中配得上我的名门淑女,而是要娶凝雪这样的寒门女子。」莽撞、自我,直至今日都不明白为什么,曼娘觉得心口疼的更厉害了。
春雨见状立即上前抱住曼娘,对徐明楠道:「舅爷,您不能这么说奶奶,奶奶当年对你……」曼娘已经喝住春雨:「住口,休要再提当年,我恨的是当年不该对他太好,不让他晓得人心险恶,不明白做事要深思熟虑,而是一味凭了自己欢喜,别人逆了他的心思,就以为别人都是坏人。」
曼娘这几句话说完,眼里的泪已经不流了,看着弟弟道:「你若还是这样脾气,日后只怕越发无法无天起来。现在倒好、倒好。」连说两个倒好,曼娘已经觉得心口疼的实在受不了,扶了春雨的手转身走出去。
守门的见曼娘出去,这才上前对徐明楠道:「舅爷,奶奶管家的法度严,下回,小的也不敢让您进门了,您还是先请离开。」自己莽撞?徐明楠仔仔细细想了,并没有啊,自己一直都很深思熟虑,看来还是姐姐变了,容不得凝雪这个出身贫寒的人。徐明楠叹一声,手握成拳离开。
春雨扶着曼娘走出好远一截才对曼娘道:「奶奶,要哭,您就哭出来吧。其实,答应了也没什么,毕竟徐家,已不需要再娶一个名门之女来增添自家光辉。」曼娘眼里的泪已经扑簌簌落了许多,听到春雨这话才冷冷地道:「你也以为,我不过是容不下一个出身贫寒的人做阿弟的妻子?」
春雨没有说话,曼娘轻声道:「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大伯父在家乡闹得那一场了吧?你知道大伯父因何养成这样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