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笑着道:「正因为人家现在赞我,都是瞧起来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我才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不然她们就该赞我,瞧起来还是朵正开当时的鲜花呢。」众人又笑了。陈二奶奶又对齐氏说了几句,齐氏也在旁点头。睐姐儿瞧着这些举动,心里想着也不说话只是面上有笑,曼娘抬头瞧见女儿这样,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齐氏过了门五六天后,齐长史就带家人离京返乡,齐氏夫妻去送别后,日子也就照样过下去,转眼就到了中秋,今年新添了一个人,只怕明年又会添人口,别说陈大太太欢喜,九阿公也十分欢喜,中秋那夜一家子坐在园里桂花树下,闻着桂花香,赏着圆月,吃着螃蟹,说说笑笑过的十分欢喜。
到了第二日早上,因着夜里睡的冲,众人都还睡着没起,曼娘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接着有人急促地叫:「三爷、三奶奶,老太爷的舌根又僵了。」这一声喊虽不甚大,却让正在梦乡里的曼娘和陈铭远登时就坐起身,陈铭远还在寻挂在外面的衣衫,曼娘已经把外衣扣好走到门边拉开门:「请太医了没,是个什么情形?昨儿不是好好的吗?」
来报信的是九阿公房里的丫鬟,听到这样问就急忙道:「昨夜老太爷十分欢喜,散了后还命小的们去热了黄酒,他和九少爷两人又在那说了好半日,直到……」曼娘已经回头瞧着那丫鬟:「祖父身子还没复原,你们听他要热黄酒,为什么不来报?」曼娘稍有这样的,那丫鬟本就被吓,听到这话急忙跪下:「奴婢也想着来报的,但老太爷说了,难得欢喜,偶尔一次也没什么,这才没来报。谁知,谁知今早起来,听不到老太爷有动静,去瞧时候才发现老太爷满面涎水,舌根都僵了。」
曼娘这会儿也无心追究,就匆匆往九阿公那边去,又命人快些请太医来。等曼娘到九阿公房里时,还没进房就听到九少爷在那呜呜咽咽地哭。曼娘的心都差点跳出来,急忙走进去,见一个婆子正在那牢牢抱住九少爷,不许他过去。曼娘也只有摸摸九少爷的头就往床边瞧,九阿公此时面色异常红润,涎水已被抆掉,倒比平日瞧着精神还好,只是那口一直张着。
见曼娘到了,丫鬟们就跟有了主心骨似的,急忙上前道:「已经给老太爷灌了药丸,可是那药丸下去,也不似平常一样。」见丫鬟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曼娘晓得她们也是怕被主人家迁怒,忙道:「照了太医说的法子做了吗?」有人答道也做了,但不似平常一样有效验,曼娘的心一直往下沉,上回中风还没好,这回又如此,只怕九阿公的寿数,就快终了。
陈铭远已经进来,见九阿公如此就吩咐人把九少爷先送回赵氏房里,自己坐在床边,竟似痴了一般,难道这回抢不回来?太医已经来到,见陈铭远如痴了一般,也没有请陈铭远挪动一下就先给九阿公诊脉,两只手分别诊了又用银针往九阿公人中穴上插去,见带出的血都是暗的,不由摇一下头。
这摇头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曼娘顾不上九阿公先去拉丈夫的手,感到丈夫的手十分冰冷,但手心里偏是湿漉漉的。再抬头往他面上一瞧,见他面上竟看不出悲喜,这下心如被刀割了一样,急忙唤他的名字。听到自己的名字在耳边响起,陈铭远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坐在九阿公身边,低头对曼娘说了句,我没事。
可话音未落,陈铭远就觉得心口特别难受,喉头腥甜,张口就是一口血吐出去。这下不光是曼娘,旁人也都呆住。陈铭远觉得唇角有些湿,伸手一抆,见到那点猩红血迹,还想安慰妻子,可头一晕竟晕倒过去。
晕倒之前,陈铭远只听到妻子的惊叫,还在想该安慰她不要叫的,可什么都说不出来,接着就陷入昏迷。当陈铭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房内,只感到喉咙干涩,陈铭远想喝茶,想直起身却觉得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还要再用力时已经听到睐姐儿的声音:「爹爹你醒来就好,您是渴了还是饿了?」
看见女儿,陈铭远想笑一笑,但往女儿身上瞧去,那笑容就凝固起来,睐姐儿身上穿的,分明是素服。看见自己父亲这样,睐姐儿声音很低低道:「爹爹,曾祖父他,过世了。」
过世了,这三个字,让陈铭远不知该怎么和女儿说,睐姐儿已经端过一盏参汤来:「太医说您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数年太过劳累,才会这样。好生歇息就好,陛下已经知道您病了,特地命人赐下两支百年老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