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渊却是看不惯她那一派安静的模样,将她搂在胸前,拧了拧她的脸颊,还仔细地瞧了瞧。
她果然在昏睡,就像方才的一场呓语来自梦魇,说尽了,便了结了心事。倘若真是如此,他也会大为放心,但诸多经历告诉他,醒来后的她必定又是另外一种样子。
“不讨喜,算计人。”他低头在她耳边宣判着。
她皱眉拂开他的嘴,在他怀里扭动一下,寻了一个更温暖的地方扎去。
他将她移到未受伤的右臂弯里,闭上眼睛养神。
车厢内微不可闻两人的呼吸,暖香淡淡流转,充盈了绮丽的梦境。
第二日午时,井关镇大门对开,街道洒扫一新。左迁穿着银亮铠甲,带了一万骑兵专程迎接叶沉渊的车驾。随行中还包括被暗卫寻到的胭脂婆,她匆匆跑向镇中最华美的客栈,领太子谕令先行置办一切事宜。
乌尔特族送到关口,便徐徐撤退,乌云一般冲向冰原。
左迁在车外请安,叶沉渊并不露面,只是冷淡吩咐:“传一名军医过来。”
车夫驾车从容穿过两列林立的骑兵,径直走向左迁所驻紮的军衙。
“屏退众人。”
一听到主君下令,左迁急不迭地唤退骑兵。万数骑兵提缰跃马,有条不紊向着两侧撤退,尽管在奔走,马蹄声却如暴雨连珠,蓬勃了全营人的朝气。
叶沉渊在车内摀住聂向晚的耳朵,侧脸看看窗外,随即便了解到雪衣骑兵营的士气。
军衙秩序井然,三道红门贯穿内堂,映得日影深深。
叶沉渊用毯子抱住聂向晚周身,只露出她的一些眉眼,方便他查看她的醉容。从下车到安置她睡在屏风后,他都未曾假手他人。
左迁看着生奇,却又不便询问什么,内心只是纳闷。
老军医跪在一旁,替坐椅中的叶沉渊检查肩伤。一旦退下中衣,他那染血的药巾便显露出来,伤情再也遮掩不住。军医踌躇着不知如何下手,他转脸看了看夹板,不以为然地说道:“碍着我的肩了,拿下来。”
左迁护主心切,直接问道:“谁伤了殿下?”
叶沉渊淡淡道:“谢照。”
左迁一拳砸进手心,愤然说道:“誓将此人手刃刀下,一解我心头之恨。”
叶沉渊抬眼看左迁:“不可为私心冒进。”
左迁急道:“可他伤了殿下!殿下是我们的储君,理应受万民供奉,怎能任由他一介武夫动刀动枪……”又激愤着说了许多。
叶沉渊待左迁一腔热血发作完,才淡淡说道:“谢照统领东营禁军,所赖胡马腿长,才能来去如风,骑射自如。就你这短腿夯劣的骑兵,能比得上他么?”
左迁细细咀嚼一刻话意,醒悟过来,扣手说道:“多谢殿下出言提点,属下再想他法,必定在战场上降服谢照。”
军医包紮完毕,躬身退了下去。
叶沉渊看着左迁说道:“听说你与封少卿私下设赌,看谁先能攻克战线?”
左迁赧然,小声道:“连这个也瞒不住殿下……只求殿下不要责罚……”
“赌金多少?”
“三年俸禄。”
叶沉渊侧头看了左迁一刻,直看得左迁脸上飞起了红云。
左迁踌躇道:“殿下认为不妥?”
叶沉渊却说道:“算上我一份,我赌封少卿赢。”
左迁呆立,过后又黯然,心道连殿下都瞧不起他的能力。但他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在他所接受的教训里,从来没有低头认输四字。有道是打不赢,加把劲,还打不赢,和对方死拼。
左迁回想一遍克敌箴言,心下安定不少。
叶沉渊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玉玦作赌资,不期然发现,怀中的东西稍稍挪位,只是不曾缺少什么。
他走到屏风后,低头看了看聂向晚的睡容,在她脸上揩了揩:“又想在我怀里摸走什么?连睡着了也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