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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大医气恼道:“过去了?后背的伤处表面结痂,筋肉肌理还需调养愈合。昨晚门楼上那么多的部曲护卫着,何必郎君亲自开强弓!你看,又崩坏了几处。这个冬月是难养好了。”连连叹息着拿烈酒抆拭。

“事急从权,不得不如此。” 荀玄微平淡解释,“平卢王此人性情狂妄自大,需得先镇压了他的嚣张锐气,方不会造成大祸端。”

孔大医年纪上来了,眼睛不如早前好,手里前前后后地忙碌着,叹了口气。

“郎君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老朽也不好说什么。肩胛发力部位有几处崩裂伤颇为严重,得用羊肠线缝起,郎君忍着点。”

寂静的书房里,时不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动静。

孔大医边处理边嘀咕着:“还好小阿般自己跑出去了,否则还得找个借口把她支开。那小娘子性子有点拗,不好糊弄啊。”

荀玄微露出一点隐约笑意,“今日东苑暂停武课,改上一日文课。杨斐送她去东苑进学,不到傍晚不会回来了。孔老慢慢医治,不必着急。”

——

阮朝汐在书房门外不见白蝉,只看到葭月在耳房忙碌。无脚短案上裁剪了几方雪白的纱布,几个小锅子里热腾腾煮着水。

“坞主还在书房里未走?”她站在耳房门外,询问葭月,“可有要紧的事在商谈?我可以进去练字么?”

葭月手里剪裁纱布的动作不停,春水般的眼波潋灩抬起,睨了她一眼。

“郎君既然允了你随意进出书房,又何必特意来问我。”

她不冷不热地道,“我做不了你的主。自己把门帘掀开,探头往里看一眼,估摸着里头的情形能进,你便进罢。”

阮朝汐便走去书房门外,掀开门帘,探头往里瞧。

云母片的绚丽光影里,她一眼看见大屏风挪了位置,遮住了迎面靠墙的绮罗软榻。

靠窗的书案处无人,自己刚才习字的纸笔依旧散乱放在案上,并未被收起。

她仔细听了顷刻,屏风后传来孔大医的叮嘱声。

“郎君这药汤的喝法,老朽看得头疼。既然习惯喝一半倒一半,那一副药里的药材分量只能加倍了……哎,别动手臂!牵连到肩胛啊。”

阮朝汐放下了心,在门外脱了鞋履,脚上只穿足衣,轻手轻脚地入了书房,惯常走到黑漆书案处坐下。

大屏风遮挡住门口方向的窥视,却并未完全遮挡住窗边长案的方向。

阮朝汐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耳边孔大医喋喋不休的动静忽然停了,安静地反常。她反倒诧异起来,抬眼往屏风后看去。

迎面看到孔大医匆匆忙忙站起身,从小榻旁的木架上取下一袭玄色领缘的雪青色长袍,披在荀玄微的肩头。

她向来目光敏锐,只惊鸿一瞥的功夫,便看到了大出意料的场面。

荀玄微在屏风后解开衣袍,袒露出整块后背,赫然列有许多道已经结痂的纵横疤痕,从肩胛一路往下,伤痕交叠,有几处愈合中途又裂开了,未抆净的血迹淋漓往下滑落,只片刻功夫,血痕便濡湿了雪青色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