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找寻她的,正是西苑里交好的傅阿池。
傅阿池於半年前及笄,由西苑负责管教的沈夫人主持笄礼,赐下一根金簪,一根玉簪。
此刻两根金玉簪子正插在乌发间,傅阿池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年华初绽的少女娇艳如春花。
“原来你躲在这儿,倒叫我好找。嘘,莫要叫沈夫人听见。周屯长唤你悄悄地出去。”
阮朝汐算了算日子,“今年新一批选入的东苑童子要到了?”
“人都在五里外的山涧洗沐处,杨先生也在那里,接人的牛车早备好了。周屯长忙得腾不出手,望你出去接人,顺便把今年童子们的新衣带去山涧。”
乌篷大牛车平稳下山,阮朝汐坐在车厢里,数了数今年的新衣,八套。
东苑年年新选进一批小童,但再没有像她当年入选时的十二人之多。她和李奕辰、陆适之私下里议论过,最后被姜芝一语道破天机:
“东苑统共只有九间屋舍。我们那年选入了十二人,只怕是因为当年郎君在车队里,车队在豫州乡间兜兜转转,杨先生多收了几个。后几年选入的小童,就再未超过十个了。”
去年选入的八名小童,只留下一个。
今年又选入了八名。
牛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赶车部曲搬来个月牙墩,阮朝汐踩着木墩,抱着新衣下了车。
杨斐远远地从河边起身迎过来。
“周敬则又偷懒,叫你出来接人?”
杨斐和五年前并无太大差别,只在眼角添了几道细细的笑纹,接过新衣,笑问她,“数月不见,坞里一切可好?”
阮朝汐随他往河边走,答:“和先生出坞时,并无什么不同。”
“但十二娘大不同了。”
杨斐侧身打量她,带着细微感慨,“杨某四月出坞时,十二娘还是脖颈悬挂玉佩、稚气未脱的丫髻少女;如今七月回返,十二娘头缀金簪步摇,玉佩悬於腰间,身姿盈盈,脚步娉婷,已经及笄成人了。哎。眼见你长大,方知时光如流水啊。”
他抬手笑指乌发间闪耀的玉簪,“这簪子别致,可是郎君从京城送回来的?”
阮朝汐抬手摸了下玉簪,簪子末尾活灵活现雕了只双爪拜月的小兔儿,暗合她的生肖,她笑了笑。
“长兄从历阳城带来相赠的。”
山涧在阳光下泛起清浅粼光,她提着衣摆过去水边,俯身洗净了手,协助杨斐把八套新衣鞋袜整齐放置在河边。
清涧流水汩汩,枝头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周围幽静得不寻常。
原本在半人高的山涧小溪里闹腾踩水、杨斐如何喝止都安静不下来的八名童子,齐齐蜷缩在水里,震惊瞠目,鸦雀无声。
直到阮朝汐放好了八套衣裳,人从河岸边走远,窍长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八名童子才同时长出口气,蹑手蹑脚地上岸,迅速穿起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