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望向西北方向。
阮氏壁的院落四面都是高墙,遮蔽住了远眺的视线,也让投射在庭院的阴影格外地大。
在她目光不能所及处,云间坞就在阮氏壁的西北方向。那片地势险峻的山川清涧,承载了她幼年所有的美好回忆。
越过豫州西部陡峭的山地, 再往北……
豫北方向通往司州。
阮朝汐关了窗,回身翻箱倒柜, 翻出一件压箱底带出来的东苑青色袍服。
前几年她还不太大的时候,按照荀玄微的信里叮嘱,继续跟着杨先生在东苑里进学。
杨斐记挂着男女大防,避免东苑童子们生出别样心思,重新给她发了袍子,要她换上东苑的小郎君文袍才准进学堂。
一年年的,直到她十三岁来了癸水,从此不再是女童,写信通禀京城那边,彻底停了东苑进学。
十三岁时,她个头已经抽条了。当年做给她的东苑小袍子至今还能穿。
白蝉停下手里的女红,惊愕地注视过来。
“这件衣裳怎的带出来了?”
“我放的。”阮朝汐换下繁复华美的长裙,换上青色直裾袍子,腰带沿着窍细腰身一圈圈扎紧。“气闷时想去吹吹风。换身袍子不引人注目。”
白蝉叹了口气,没有拦她。
昏暗夜色中,阮朝汐开门走入庭院,站在高大的梧桐树阴影里,做出仰头观望的神色,嘴里轻声唤道,“李大兄。”
李奕臣整个晚上都坐在梧桐树下,背靠着树干不动,声音从树背后传来, “阿般,我在。”
阮朝汐抬手抚摸粗糙树皮,声音压得更轻,“刚才门外的说话你都听到了?我不痛快。”
“这里让你不痛快,我带你回云间坞去。” 李奕臣靠在背后树干,满不在乎地说。
“牛车是云间坞的,看守牛车的都是我们的人。明早叫陆适之换身打扮去前院寻十二郎。有十二郎帮忙,再叫姜芝编套哄人的话术,我们有八分把握可以叫开坞门。”
“人多眼杂,去树上商量。” 脚上穿的鞋不合适攀登,阮朝汐把一双高履扔在地上,只穿着足衣,以这个年纪小娘子极少见的灵巧姿态,轻轻巧巧地攀上了树干。
令人窒息的高墙和阴影在她视线里消失了。
辽阔的大地如千里画卷,夜笼星野,丘陵起伏,在她面前徐徐铺陈开。
初秋爽气的风,从枝头高处呼啦啦吹过,吹乱了她额边的一缕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