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三兄。”她深吸口气,抬高声音,“阿般前来拜别。”
中间那座大房的木门从里打开了。
荀玄微直身立在门边,淡漠地望过来。
“名册呢。”他声线低沉,不似往日清冽从容。
“不是当着锺十郎和十二郎的面,要把名册奉给我么?名册拿过来,告知我,你选中了哪个。”
“名册未带在身上。”阮朝汐站在长廊边,大风吹动她的短襦长袖,“我选中的人选,三兄心中早已知道了。”
荀玄微确实早已猜到。他已经听说了主院里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那次亲密拉扯。 “——锺少白?”
阮朝汐默认了。
“锺十二,颍川锺氏大房幼子。年十七,生性好动浮躁,才学平平。去年乡郡议品,只凭家世勉强得了个二品。众人都道,他不如我家九郎远矣。”
荀玄微缓声念完锺少白的生平,平心静气询问, “他何处堪配你?你看中了他什么?”
隔着庭院遥遥对望,阮朝汐同样心平气和应答,“看中他心地诚挚,一颗真心待我。”
荀玄微从门边走出几步,下了石阶,步入庭院。
“年少时谁不真诚。若不是辗转红尘,吃够了苦头,谁不愿意简简单单地捧出一颗真心,求个年少热血,真心待人。”
“世间虎豹豺狼横行,人命贱如草芥。出了坞壁庇护,你和他走不长远。阿般,他不是你的良人。”
“他不是我的良人,谁是我的良人?”阮朝汐直视过去,声线轻缓而直接,“——你么?”
荀玄微沉默了一瞬间。
他恍然察悟关键。
“我当时便有些疑心。原来你那日确实未完全醉倒,被你知晓了。难怪后来生出了许多反常的冲动行为。”
他居然并不隐瞒,直接地承认了当日小院里的孟浪。“当日是我情难自禁,若惊吓到了你,是我的过错。”
说到这份上,窗纸捅开,揭破隐秘,彼此都彻底明了对方,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傍晚的庭院起了风,吹动得长廊高处挂的灯笼摇摇晃晃。
阮朝汐在风里站了片刻,“既然荀三兄坦然认下……好过矢口否认。荀三兄,临别在即,阿般前来告辞。”
她郑重福身行礼,开始讲述她的感谢。
只是和想象中自己从容说完、平静告辞离别的情况不大相同,话说到一半,尾音就开始发颤,幽静小院里回荡着她自己的声音,既不从容,又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