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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永巷还有宫人陆续行走。宫里贵人多,贵人惯常事多,半夜头疼肚痛召御医的,半夜要进膳的,第二日清晨急用的物件临睡前才吩咐下来、连夜慌忙准备的,各处见怪不怪。

永巷道路中央,每隔十步放置一盏照明的石灯座,半夜忙碌奔走的宫人身影一个个拉长了映在宫墙上。

阮朝汐放缓脚步,学着其他宫人模样,低头碎步往前走。

沿着永巷往东,一路过明光殿、宜光殿、晖章殿。灯火通明的晖章殿就在眼前了。

禁卫明火执仗,重兵把守在殿门外,皇后仪仗此刻正在殿内,殿室周围戒备森严,十来丈范围映照得窍毫毕现。

阮朝汐隐身在远处的巷道阴影里,黑纱幕篱覆面,只撩起一角,露出谨慎的眼睛。

完全无法靠近。

她和对面的陆适之互看一眼,两人於黑暗中沉默等待。

殿门轰然打开了。

门边值守的禁卫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人举着火把进门查看,又像是看到什么晦气的东西似的一哄而散,各自回到各处。

卷起的草席从半开的殿门里运出来。

那处灯火明亮,阮朝汐一眼瞥到裹屍用的草席,呼吸骤然停滞了瞬间,下一眼又看到草席下方缓缓渗出的血迹。

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揪了一下,又仿佛一脚踩空,从百尺高崖落到了崖底。

她心里空落落的,周围仿佛乍然失了声音和颜色,只死死盯着从殿门里抬出的草席。

两个内侍,一人扛一边,散乱的乌发从草席末端垂下小截发尾,内侍不耐烦地伸手塞回草席里。

两个披甲禁卫提着刀柄,兴致盎然地跟在身后。

“这些贱婢的屍首都往哪儿扔?”

内侍扛着草席往西边走。

“死了的这个不是宫里的奴婢,连掖庭都不必知会。西边往北过长夹道,出华林园,承明门大道直出去。宫里倒夜香的,扔厨房杂碎的,喏,连带这些个草席,全走北边承明门出。”

那两个禁卫笑嘻嘻跟在后头,“头次见识,受教了。”

前头四人搭话闲聊着往西走,夜风把对话模模糊糊地带入耳中。

阮朝汐远远地缀在后头。

胸腔里的心脏急遽跳动,视野一阵阵地发黑,咚咚,咚咚。看似平静寻常的一个白日,接着惊涛骇浪的夜晚。

“跟着走。看看阿池……”眼里毫无征兆地蕴满了泪,声音极力维持着镇定冷静,“被送去何处。总要把屍身带回来。”

往西,再往北。草席濡湿的血迹滴了一路。两名内侍唉声叹气地抱怨。“讨不了好的苦差事,每次都落在咱们手上。瞧瞧我新做的鞋,鞋面滴了血,洗不干净了。”

夜风里传来禁卫的商量声,“我们兄弟进宫不久,资历新,替两位担了这趟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