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女官无奈把小皇孙抱给阮朝汐,小手臂立刻紧紧地搂住了她。
“嬢嬢,” 幼童抽泣着喊,“阿娘呢。湛奴要阿娘。”
阮朝汐低声哄着小皇孙。
四周为了迎驾而过於明亮的灯火逐渐熄灭了,平缓的脚步声逐渐走来。
她感觉到侧边注视的视线,抱着小皇孙望去,荀玄微站在广庭的青石路边,大片松柏阴影遮蔽了他的身影,幽深眸光於暗影中凝视着她。
那眼神复杂难辨,里头裹挟了太多难以言明的浓重情绪,对视的瞬间,阮朝汐只觉得心里骤然抽搐了一下,痛楚的感觉从心底升腾。
她依稀记起,前世的梦境里,她似乎也曾抱过一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也曾经喊她“嬢嬢”。
但前世早已消散在轮回中。
她此刻抱着的孩子,是北朝的小皇孙,照顾小皇孙的是曹老太妃,她只不过是借住几日偏殿的外人,和前世梦境的场面截然不同了。
“湛奴困了,要睡下了。睡吧……”她轻拍着小皇孙的后背,眼看幼童困倦地揉起眼睛,抬手替他遮挡着周围灯火光芒,往青石道边走近几步。
“三兄。”她轻声唤道,“想想法子救阿池。她撑不了多久了。”
一声寻常的“三兄”称呼入耳,荀玄微眼底的阴霾彻底散去了。
他也寻常地走近几步,颀长身影从草木遮掩的暗处走到灯笼光下。“阿池跟随白鹤娘子出事了?人在何处?”
“人在西偏殿。受了许多鞭伤,断了右手,失血过多,敷药也无用,人眼看着不好了。”
荀玄微皱了下眉,叫来陆适之,取私印写下一行字纸,吩咐他送去太医署急寻当值御医。
阿池请了御医,阮朝汐焦灼的心境终於舒缓三分,小皇孙在她怀里安静地吮着手指,逐渐陷入沉睡。她把小皇孙抱给杨女史,依旧带回寝殿休息。
再回转时,荀玄微抬手替她把鬓角边散乱的几缕发丝捋去耳后。
“送你入宫时好好的,这才隔了几个时辰?怎的鬓角都乱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看起来倒像是沿着宫墙急跑了一圈。刚才进来时,瞧着宣城王脸色不对。他欺负你了?”
阮朝汐摇摇头, “是我得罪他了。”
荀玄微回身看了眼远处站着的宣城王。
元治站在殿门边,远远地瞥着这处。瞧见这边打量的目光,又倏然转去别处,掩饰地大声吩咐禁卫做起事来。
四处都是耳目,阮朝汐不能多谈,只简短地说,“夜里宫里遇了些事。”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自己的手上。
染血的衣裳早换过了,手也仔细洗过了。只余有皂角的清香,淡淡的血气再也闻不到,但视野里却残存着血线飞溅的场面。
当时不觉得如何,平静下来回想,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