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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信原的手掌伸过来,探了下她滚烫的额头,脸色立刻变了,有力的手臂往下拢,就要把人打横抱起来。

梅望舒虽然烧着,人没糊涂,眼角瞄见几步外拢袖而立、垂眼看地的林思时林大人,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赶紧往后踉跄半步,勉强躲开了。

“陛下,不妥当。”她轻声道,“臣无事。”

洛信原也意识到方才的动作逾越了界限,高大身躯缓缓后退半步,沉声吩咐,“梅学士病着,拿把椅子来,赐座。”

御前内侍飞奔出去,抬来一把紫檀木交椅。

梅望舒坐下时,心里还惦记着——先缓解天子的雷霆之怒,再徐徐图之,把今日想办的事办成了。

“陛下恕罪,”毫无血色的唇色开合着,“臣这几日实在起不了身,今日睡得昏昏沉沉,原本惯例告了假,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想起腊八节就在今日……”

殿里的地龙温暖如春,熏得腿脚发软,她强撑着和洛信原说笑,“去年腊八时,臣带着粥入宫,和陛下分食。记得陛下当时笑说,宫里熬的粥是赐给臣下的,臣家里熬的粥却是上贡的。每年腊八,不管是伤了,病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臣的粥都得送进来。”

“今天正好是腊八。”梅望舒对苏怀忠微微颔首,示意他把带进宫的粥盛上来,

“家里惯例熬煮了一份腊八粥,比不上宫里御膳房的做工食料,胜在用心。八宝用料都是臣前几日一颗一颗挑出来的,拣颗粒饱满的才下锅。臣只带了一碗粥,现在应该还热着,陛下若是还有胃口,不妨尝几口。”

洛信原默然良久,才开口道,

“朕当时随口说的玩笑话罢了。雪卿病成这样,在家里歇着就好,看你走路都不稳当,你何必……何必抱病觐见。”

梅望舒拢着身上的孔雀裘,想起刚才殿外吃的风,没忍住,微微笑了一下。

“臣若是不来,”她半真半假地说,“陛下或许以为臣关门称病,却在家里和夫人喝粥过节,戏耍游乐,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恼怒臣了。”

背光而坐的天子看起来还是平日里的冷静模样,华美厚重的龙袍衣袖下,指甲却深深地陷入掌心,掐了又掐。

无言以对。

洛信原勉强稳住声音,“邢以宁今日可在宫里当值?梅学士的身子向来是由他看顾的,去个人,把他召来。”

“邢医官今日不当值,刚领了宫里赐赏的腊八粥出去。”苏怀忠赶紧就要出去张罗,“老奴这就把人追回来。”

梅望舒把人拦住了。

“难得一个年节,别折腾他了。这几天都吃着邢医官的新方子,已经好了不少,不然今日臣也起不了身。”

她转向桌案后高坐的天子,眸光温和带笑。

“臣今日入宫,只想见陛下一面,和往年那般,大家聚在一起喝碗粥,说几句闲话,这才算是过了节了。”

洛信原神色动容。

猝然转向别处的乌眸里,浮起一层薄薄的光。

梅望舒看在眼里,睫羽半阖,若有所思。

这一世的元和帝,毕竟和上一世的暴君截然不同了。